云川纵
夜 谈
张维是个生意人。这天,合伙人曾亮请张维吃饭,饭后出门时,曾亮的新秘书舒沁不小心崴了脚,曾亮喝了酒没法开车,就让张维捎她一段。
张维一路上沉默着。舒沁坐在后座上,她的手无意间在座位上摸到了一个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支口红。她笑着问张维:“嫂夫人的?”
张维愣了一下,敷衍地点点头。
舒沁就着路灯看了一下,忍不住笑道:“这是您买的吧?色号艳了点,适合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呢!”
张维抿了抿唇,没说话,明显不想提这个话題。舒沁却不在意,她将口红放在不易碰到的地方,感慨道:“嫂夫人旺夫又贤惠,怪不得您那么疼她。”
“旺夫?”张维心中一动。
“是啊!”舒沁笑得一脸神秘,“我会看相哦!看您的面相,就知道您最近有感情方面的困扰。”
张维有些不屑,他最近不在状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舒沁似乎看出了张维的想法,接着道:“八年前,您在西南方位受过一次大挫折,本来都无力回天了,幸亏命里有贵人相助,才东山再起。您说,我说得对不对吧!”
张维一怔,一脚刹车踩到底,将车停在了路边。八年前,他从山东去湖南做生意,遇到了骗子,赔得一塌糊涂。后来,他就遇到了妻子,在其鼓励下,慢慢重拾信心……
舒沁托腮笑道:“我没说错吧?嫂夫人可是福星!”
张维沉默半晌,忽然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妙龄女子的照片,递向舒沁:“你确定她是福星?”
舒沁仔细看了一下,笑道:“您诓我。这不是嫂夫人,这女子尖下巴,高颧骨,面相不太好。”
这下张维有几分相信了,他这人本就有点神神道道的,每年给各路大仙送的礼将近六位数。他重新发动车子,言语间客气了许多:“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懂这个,难怪亮子那么重视你。”
舒沁笑道:“曾总这人惜命,之前我跟他说有班飞机不能坐,他一开始还不信。后来嘛,就一直带着我了。”
张维彻底放下心来,曾亮那次临时换机,结果之前那班飞机失事,他躲过一劫,大家都说他好命,原来是有高人指点。
张维越发客气:“大师可否看看我的婚姻状况?”
舒沁挪到副驾驶位上,打量了张维一会儿,慢悠悠地说:“有妻有子,事业有成,可别贪心不足,当心坏了运势!”
张维心中“咯噔”一跳,他最近的确摇摆不定,倒还不至于出轨,他只是跟一个女子志趣相投,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也知道如果真发展出什么,对妻子很不公平。他不想做人渣,但又舍不得那个女子。
舒沁似乎看破了张维的心思,慢慢地说:“有人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其实,如果把野花插到现在的花瓶里,谁知道会不会更不满意?”
张维不信,舒沁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赌,让他带“野花”去乡下逛逛。分 歧
隔了几天,张维对妻子假称出差,果真带了财务部女会计罗可去乡下游玩。
张维小时候是在农村长大的,觉得农家乐条件已经很好了,但罗可是城里的娇娇女,总觉得床铺饭菜都不卫生。张维乐了,说:“这简单啊,这边有商店,我去买套新床单被套。他们也有自助厨房,咱们下午去钓鱼,自己弄晚饭。”
罗可皱眉道:“刚买回来的床单不能用,要洗一水才行!”
张维举手投降,亲自买了东西回来洗。下午去钓鱼之前,罗可要涂防晒霜,换防晒衣,张维只好自己先去。足足过了一个小时,罗可才慢腾腾过来,果然全副武装。张维暗想,要是妻子,铁定已经撸袖子陪他钓好几条鱼了。
正钓着鱼,旁边过来一群小孩子,又叫又跳,将游鱼全都惊走了。罗可皱皱眉,明显有些不悦,张维却未察觉,感慨道:“多可爱的孩子啊!你说你以后的孩子,该长得多好看呀!”
“我为什么要生孩子?”罗可霍然转头,一脸莫名其妙,“女人又不是生育机器,再说分娩可是10级疼痛,太受罪啦!”
张维一愣,问她:“你不觉得一个女人没生过孩子,不完整吗?”
“不啊!”罗可嗤笑一声,“人生能做的事太多啦,靠孩子拴住丈夫的女人真无能!国外很多家庭多少年前就选择做丁克族了。”
张维怔怔地看她,这才发现,除了风花雪月,柴米油盐也是一种交流。但很显然,自小接受欧美思想的罗可很开放,跟他三观不是一个维度的,张维心里挺不是滋味。
吃饭的时候,又出了分歧。做烤鱼时,张维大把大把地放了香菜和孜然。罗可一看,差点气死,委屈地控诉:“你、你太没绅士风度了!你都不问问我吃不吃这些!”
张维惊觉这不是事事包容自己的妻子,顿时有些心虚:“你也没说你不吃呀!吃烤鱼不放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滋味?”
罗可气得要死,跺脚数落他:“我煮汤时都问你吃不吃海米了,你说不吃,我明明超级喜欢都忍着没往汤里放。我迁就你,你却不知道照顾我,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一言不合,罗可摔门回房睡觉。张维尴尬的同时,又觉得罗可有点小题大做,要是妻子……奇怪,好不容易跟心上人出来,怎么老想着妻子?退 出
预计三天的旅游,只过了两天,两人就因为实在合不来,收拾收拾回城了。
到站时,妻子开了车来接张维。看到妻子站在车旁,笑吟吟地冲他招手,旁边是调皮捣蛋的儿子,张维心头一热,紧走几步,一把抱起儿子,牵住妻子,笑道:“上车,咱们回家!”他主动坐上驾驶位,顺手帮妻子把副驾驶位的遮阳板放下,这才招呼罗可:“小罗,我送你!”
罗可怔怔地摇头,机械地回答:“我打车就行。”
一家三口绝尘而去,罗可忽然哭了,这个男人,他不是不会照顾人,他帮妻子放遮阳板时明明那么自然!
再去曾亮的公司时,张维发现他的女秘书又换了,而舒沁的手机也打不通了。曾亮听完张维的遭遇,说:“其实舒沁不是我的秘书,她是小三劝退师!受人之托,专门拆散你和罗可的。”
张维心中一沉,有些慌:“小三劝退师?是谁雇她的?难道是我媳妇……”
曾亮摊了摊手:“可能吧,舒沁找到我时,只说受人之托,希望能以我秘书的身份接近你。我想着你这段时间老为这事烦恼,也不是个法子,既然有人雇了她,不如帮她一把。”
张维沉默半晌,说:“这样也好,罗可已经递了辞职书,我们这段关系也可以结束了……”
而此时,舒沁正在高铁站候车室门口送一个人,这人正是罗可。罗可揽住舒沁,哭了:“舒姐,谢谢你帮我走出来……”
舒沁拍拍她说:“你是个好姑娘。我们这行,接待的大多是妻子要求拆散丈夫和小三的,头一次遇到要求拆散自己和心上人的。”
罗可既伤感又庆幸,幸亏她悬崖勒马,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状况很危险,就求助了小三劝退师。若不是舒沁针对两人的成长背景制定了农家乐活动,只怕她和张维还深陷其中。
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是因为很多共同点;但要分开,有时只要一个分歧就足够了。
(发稿编辑:吕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