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立 刘声远
感冒分普通感冒和流感。这里先从普通感冒说起。作为世界上最普遍（没有之二）的传染性疾病和最令人难以捉摸的疾病之一，普通感冒有两大特点：一是人们自古以来就以为普通感冒与低温有关，但实验证明低温既不会增加患上普通感冒的概率，也不会加重普通感冒的症状；二是普通感冒的“普通”二字，好像意味着引起普通感冒的病原体是共同的和单一的，而实际上，能引发普通感冒症状的病毒超过200种，其中每一种都具备自己独特的化学和基因策略来躲避人体的防御。千古难题
除了感冒（包括普通感冒和流感）之外，很难想象另一种疾病会激起人们相同程度的集体性无奈。普通感冒潜入家庭和学校，城市和乡镇，让感染者难受几天或更多日子。成年人平均每年要患2～4次普通感冒或流感，儿童则多达10次。如此看来，感冒己成为我们生活不可避免的一部分。
公众对感冒的认识可谓一塌糊涂。1984年，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科学家决定调查传说中最容易让人患上感冒的一种途径。科学家用一种感冒病毒感染志愿者，让他们用嘴亲吻健康受测者至少1分钟。共有16人被亲吻，但只有1人被证实患上感冒。
一些最常用的感冒治疗手段也被测试，结果证实其中没有哪怕一种是真正有效的。不过，可疑的疗效从未阻止人们自认为又找到了治疗感冒的特效方子。公元前1550年的一本埃及纸草书中，建议患感冒者念咒，喝产下男婴的孕妇的乳汁，再加上吃树胶来治疗。1924年，美国总统柯立芝按照他的私人医生建议，坐在密不透风的氯舱里呼吸辛辣、有毒的氯气近1小时。尽管他的医生确信这样能治好他的感冒，结果却失败了。
今天，感冒药在全球的销量节节攀升，但绝大多数非处方感冒药实际上可以说是无效的。一些感冒药含有强力镇痛成分醋氨酚，但剂量常常不足。经常性服用维生素C，对预防感冒并没有什么用。热棕榈汁、防感冒面巾纸、紫锥花或生姜感冒冲剂等，对于感冒其实是无效的。抗生素也不能治疗感冒。要想避免感冒，万全之策是与社会隔离，但这显然不可行。
虽然现代医学在几乎所有治疗领域都改变了治疗方式，但对于治疗感冒来说却一直没有任何本质不同的新方法。治疗感冒的难度在于，虽然所有感冒的症状都差不多一样，但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不同类型的感冒病毒的唯一共同特征是，它们都能进入和损害人体呼吸道细胞。除此之外，它们属于截然不同的生物体类别，它们当中的每一种都有感染人体细胞的独有方式。这就让研发万能的感冒疗法难上加难。疫苗曙光
科学家迄今已经识别了引起绝大多数感冒的7大病毒家族：鼻病毒、冠状病毒、流感病毒、副流感病毒、腺病毒、呼吸道合胞体病毒，以及在2001年被首次分离出的偏肺病毒。其中每个病毒家族都有一系列被称为血清型的亚病毒，血清型多达大约200种。鼻病毒是感冒病毒中個头最小的，但鼻病毒引发的感冒却是最常见的，成年人感冒中有3/4是鼻病毒引起的。为了制服感冒，科学家需要同时应对所有不同类型的感冒病毒家族，但目前，鼻病毒是科学家的最大对手。
20世纪50年代，科学家首次尝试研发鼻病毒疫苗。他们运用的是19世纪80年代法国生物学家巴斯德发明的疫苗制备方法：把少量病毒引入一个宿主，引发免疫反应，让宿主不再受后续感染侵害。然而，接受这种疫苗接种的人患上感冒的概率，与没有接种这种疫苗的人没有区别。
在接下来的10年里，随着分离感冒病毒的技术得到改进，科学家发现，鼻病毒种类比当初预测的要多得多，所以运用传统途径根本无法制作感冒疫苗。也就是说，要想制作数十种单一血清型的感冒疫苗，其中每一种针对一种病毒株，当然是不切实际的。当时科学家们的共识是，鼻病毒疫苗的研发是一条死胡同。于是，鼻病毒疫苗的人体临床测试在1975年终止了。
2017年1月，出现在英国《疫苗专家评述》杂志上的一篇编者按，再度照亮了感冒疫苗的前景。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英国伦敦帝国大学的一个世界顶尖级呼吸道疾病专家团队。这篇文章措辞谨慎，但其中的一个说法很惊人：“或许鼻病毒疫苗的实现一度被认为太困难，甚至不可能。但新研究表明，产生宽范围免疫保护可能是行得通的。”这实际上相当于宣布，研发真正有效的感冒疫苗有可能成为现实。至此，已经关闭多年的感冒疫苗研发大门再度开启。
当记者问到这一宣布是否过于乐观时，该团队首席科学家约翰斯顿指出，因为他们的研究对象迄今为止只限于实验鼠，所以他们并不确定自己研发的感冒疫苗是否也会对人体有效。他说：“实验数据有限，但实验结果令人鼓舞。”也许这并不是人们期待的大胜利，但要明白，研究感冒疫苗的科学家很早以前就已懂得：对于宣布大胜利，一定要慎之又慎。毕竟，感冒疫苗的研发之路上一直都立着失败的路标。空欢喜
第一位尝试研发鼻病毒疫苗但又失败了的科学家，也是率先从一大堆感冒病毒中识别出了鼻病毒的科学家。1953年，在流行病学家普莱斯就职于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期间，他所在部门的一些护士出现低烧、咳嗽、喉咙痛和流鼻涕症状，这暗示他们患上了流感。普莱斯提取了他们的鼻腔冲洗液，在细胞培养皿中培植他们的鼻腔病毒。他发现，这些病毒比流感病毒小太多。在1957年的一篇论文中，普莱斯宣布自己成功分离出“与人类呼吸道临床疾病有关的一种新病毒”。根据他的雇主姓名，他把这种病毒命名为“JH病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