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力
来历不明的照片——迷雾中的巨型蜈蚣2016年底到2017年初,好几位朋友都陆续将一张据说拍摄于云南的巨大蜈蚣照片发给我,问我是什么种类?从照片上看,这确实是一条巨型的蜈蚣,据说长达1米。但是根据资料记载,亚洲最大的蜈蚣,也只有25厘米,绝无可能达到1米。远古虽然有长达2.6米的蜈蚣种类,但它们只生存于距今3.6亿至2.8亿年前的石炭纪。
在远古石炭纪的欧洲和北美洲森林中,一种被叫作“节胸”(Arthropleura)的超级蜈蚣爬行在地面上。它是在1854年被科学家命名的,因为它们留在岩石中的化石非常像整齐排列的细长肋骨,因此,科学家将其命名为“节胸”,意思是“相互连接的肋骨”。这个时期的地球上生存着许多体形异常巨大的昆虫等节肢动物,因此被称为“巨虫时代”。例如翼展近70厘米的巨脉蜻蜓,巨大的蜘蛛、蝎子等等。
由此我怀疑,这仅仅是一张拍摄角度特殊的蜈蚣照片,很可能是由于蜈蚣很靠近镜头,所以看上去与后面的人相比,显得特别巨大。由于没有更多证据,我也不敢完全否认这种巨型蜈蚣的存在。那么,它到底属于什么种类?由于缺乏进一步的证据支持,我只能初步从照片判断是某种“巨人蜈蚣”。巨人蜈蚣,顾名思义就是蜈蚣中的巨人。世界最大的蜈蚣是加拉帕戈斯巨人蜈蚣,长达36厘米。另外,中国红巨龙蜈蚣、北美巨人蜈蚣、哈氏蜈蚣、马来西亚巨人蜈蚣、波多黎各巨人蜈蚣、亚马孙巨人蜈蚣等體长都可达20厘米以上。
再探云南——线索初现时间到了2018年,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的《地理中国》栏目打算与我合作拍摄一个关于中国昆虫的系列片。在计划选题时,编导们向我询问我国有些什么奇特的昆虫可以拍摄,我想到了这个蜈蚣的传说。虽然蜈蚣并不是昆虫,但我还是提出希望与摄制组一起到云南证实照片上的这种巨型蜈蚣是否存在。由于提供照片的朋友们都无法给出照片的准确拍摄地点,我只能从照片的植被、土壤、人物衣着上推断这种蜈蚣的产地。从生长着松林、人物穿着长袖、土壤是山地黄壤、停着挖掘机等照片背景来看,我推断这是云南南部海拔千米左右的山地,时间应该是秋冬季节,而画面中的蜈蚣很可能是在施工过程中被挖出来的。因此,在地点的选择上我圈定了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和普洱市两处。
10月15日,我从成都飞往昆明,然后转机降落在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的首府——边陲小城芒市。在10来天的考察期间,我曾多次偶遇与蜈蚣很像的马陆,甚至还意外发现了世界最大的胡峰(见本刊2019年6期《世界最大胡峰发现记》),但一直没有见到巨型蜈蚣的身影。由于考察时间所限,我不得不带着遗憾离开德宏州,回到成都休整,准备下一个考察点——普洱市的考察。
11月19日,我再次飞赴云南,经过近7小时的中转飞行,在夜晚10点过降落在普洱市思茅机场。
普洱市位于云南省西南部,东南与越南、老挝接壤,西南与缅甸毗邻,国境线长约486千米,总面积4.5万平方千米,是云南省面积最大的市。普洱市境内群山起伏,全区山地面积占98.3%。由于地处北回归线附近,受地形、海拔影响,垂直气候特点明显,海拔为376~3306米,与北美洲的古巴和我国的台湾省同处一个纬度。由于受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影响,这里大部分地区常年无霜,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年均气温15~20.3°C,年无霜期在315天以上,年降雨量1100~2780毫米,普洱市曾是“茶马古道”上的重要的驿站。这里森林覆盖率超过6796,有2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4个省级自然保护区,是云南动植物王国的缩影,全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这里还是北回归线上最大的绿洲,被联合国环境署称为“世界的天堂,天堂的世界”。
我在到达后的第一时间向当地宣传部工作人员打听,是否有人见到过巨型蜈蚣,得到的回答让我大喜:前几天在市政府附近就有人抓到过一条身体呈红色的大蜈蚣,还把它用来泡了酒。这个线索坚定了我在这里找到巨型蜈蚣的信心,决定第二天立刻开始搜寻。
蜈蚣为我国常用动物药材之一,具有悠久的应用历史。我推断:如果这种蜈蚣存在,当地应该有人把它们作为药材使用。《神农本草经》记载过蜈蚣为熄风镇痉,攻毒散结,通经止痛之要药。而且药用时采用的是蜈蚣干燥全虫或者泡酒入药。我想,只要有药用蜈蚣,就能获得完整的个体。
我们把第一站放在了农贸市场上,希望从药材摊点找到这种传说中的大蜈蚣。但是进展并不如我设想的那么顺利。我和《地理中国》摄制组寻找了从村寨到市区的大大小小十几个农贸市场,见到的只有传统入药的两种蜈蚣。这些蜈蚣是作为药用蜈蚣被广泛养殖的,体长只有10~12厘米,而且只有头部红色,身体是蓝色或者黑棕相间的。我详细询问了多位药材摊主,他们均表示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巨型的红色蜈蚣。不过,既然几天前还有人在市政府附近捉到过红色的大蜈蚣,那么我相信这种蜈蚣肯定是存在的,它们极有可能就隐藏在某一个未知的角落。11月22日,我们在太阳河自然保护区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热带雨林深处。这是一条我们事先完全没有预计到的艰难探索路途。
下午3点过,我们离开公路向山坡下的溪流进发,计划在两三个小时也就是天黑前越过溪流,爬上对面山坡的公路。山坡上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植物充填了我们前方的每一个空间。我们先在林间的落叶层里翻找,试图找到蜈蚣的踪迹,但没有结果,只发现了蜈蚣的近亲——两种奇特的马陆。把挖到的马陆放到采集盒里后,我们继续向山坡下行进。夜行在雨林一见识野猪与蜂猴
坡度越来越陡,我们小心翼翼地拉着身边的树枝和藤蔓下行。摄制组的人员时不时被未知的刺扎伤。我虽然幸运地避开了那些有刺的枝条,却不知道接触了什么有毒的植物分泌物,手上出现了一片红肿,又痒又痛。但此时,我们已经顾不上这些,一门心思只想安全下到谷底。
就在快靠近谷底时,走在前面的保护区向导突然大叫一声:“野猪窝!”我立刻紧张起来,惊恐地向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丛林里一块较平坦的空地上铺着一片大约十几平方米的枯叶,好像是农家晒坝上的干菜,枯黄的颜色在绿色的丛林里特别醒目。“别怕,野猪不在。它们早就吓跑了。”向导告诉我们。一听没有危险,我立刻向野猪窝靠近,惊喜地拍照留念,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野猪的巢穴。向导告诉我,这是野猪临时休息的地方,它们一般住几天就会离开,到别的地方去觅食。我注意到这个窝是用厚厚的草叶制成,而且几乎都是比较宽大的叶片,显然,野猪在挑选“建材”时是很精心的。这让我对野猪的智慧肃然起敬。
经过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到达谷底,在我们面前是一条浅浅的溪流,看起来只需要搬几块石头放进去,甚至不用湿鞋就能越过。但是,向导告诉我们,前面这段路这几天有野象活动,为了安全,建议最好顺溪流向下,绕开野象可能活动的地方。因为与畏惧人的野猪不同,森林里的野象攻击性很强,非常危险。我们问向导:顺溪流而下大约多久可以到达公路?向导说:只要半小时。于是,大家一致同意顺溪流走。
結果却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花了近6个小时,在晚上10点,才找到公路,当时大家已经筋疲力尽。天未黑时前进还算顺利,6点半天黑以后,没有做夜间考察准备的大多数人只能靠手机照明在怪石嶙峋的溪流中前进。越到下游,水流也越大。刚开始时溪水只有两三米宽,是一条只能淹没脚背的涓涓细流。但一个多小时后就逐渐变成了深可以齐大腿的湍急山涧,而且不时有巨石或倒木拦路。我们从一开始还注意尽量不弄湿裤腿,到后来手脚并用,衣物湿透也完全顾不上了。
幸亏我还备有一盏头灯。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以让大家看到前面十几米的情况。这样行进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后,向导突然问我们:“你们想不想去拍小懒猴?”“什么小懒猴?就是蜂猴吗?”我立刻想到来之前查阅保护区资料时,上面记载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蜂猴,也叫“懒猴”。“对,就是蜂猴。前面河边就有,你们要不要去看看?”一听这话,刚才还被长时间跋涉弄得没精打采的我们立刻兴奋起来,大家一致同意去看。
蜂猴是典型的东南亚热带和亚热带森林中的树栖性动物,栖于热带雨林和季雨林,多在原始林中比较高大的树干中上层活动,而且比较喜欢到森林边缘,因为那里食物相对更丰富。蜂猴栖息的海拔一般在1000米以下。我们现在行进的路线,正好就是这样的环境。
在向导的带领下,我们拉着藤蔓爬上河边的山坡,大约100米后,向导伸手要过我的头灯,照向了前方十来米远处。晃动几下后,他把光线定在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身上。“它不会跑,你们可以到它面前去。”向导说。
我小心翼翼地靠上去后,才发现眼前的这只动物简直萌呆了。它的身体只有一只家猫大小,像一个绒球般蜷缩在树枝上,毛灰色短密,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长在白色的脸前方,眼间距很窄,眼眶周围有一圈浅棕色,耳郭半圆朝前,和眼睛在同一个平面上,头顶有一条棕褐色的条纹延伸到腰背,四肢短胖,手的大拇指和其他四指相距的角度很大,指末端有厚厚的肉垫和扁指甲。它看上去竟然和大熊猫有几分神似。见到我们的到来,它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而是同样好奇地望着我们。
看见它如此友好,同行的女编导伸手想摸它一下。“不要摸它,有毒!”向导叫起来。有毒?我第一次听说还有有毒的灵长类动物。见我们透出怀疑的目光,向导马上向我们介绍:蜂猴是唯一的有毒猴子,毒腺位于手肘部。当蜂猴遇到危险时,会把毒液喷射出去。蜂猴还会把毒液抹在幼崽周围,避免幼崽被掠食者捕食。被蜂猴咬伤会导致伤口感染、肿胀或肚子疼,但毒液不致命。此外,这种毒液能防止蜂猴身上长寄生虫。
我记得资料介绍蜂猴的食物主要是热带鲜嫩的花叶和浆果,善于在夜间捕食熟睡的小鸟,喜食鸟蛋,也喜食蜂蜜,因此得名“蜂猴”。除了这些,它同样喜欢吃昆虫。“可以喂它虫子么?”我问向导。“可以,递给它,它就会吃。”向导表示没问题。丛林里螽斯很多,夜晚它们的呜叫声很容易暴露自己,我很快从周围草丛中捉到了两只螽斯。
我尝试着把螽斯递给它,它先是用那对大眼睛迟疑地望着我,然后慢慢向螽斯伸出手,那动作如同树懒般缓慢,难怪它被叫作“小懒猴”。可它接下来的一个动作让我大吃一惊:在距离螽斯十多厘米时,它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抓走螽斯。敏捷的动作让我刮目相看,它其实一点也不迟钝!那迟钝不过是“大智若愚”的掩饰,就如同变色龙悄悄靠近后,向昆虫突然伸出舌头一样。它表面的慢悠悠只是为了靠近昆虫,不引起对方警觉而己。它对螽斯显然很感兴趣,立刻把螽斯放到嘴边大嚼起来。
我们继续顺河道前进。随着夜色渐浓,头灯在照明的同时,也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密密麻麻的蚊子和蛾子开始向灯光聚集,它们围着头灯飞舞,甚至撞向我的眼睛。为了甩开大群跟随的昆虫,我不得不过几分钟就把灯关一下,然后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一段。此时,一个想法突然闯进了我的脑海:在茫茫林海寻找目标犹如大海捞针,为什么不利用蜈蚣的喜好让它主动现身呢?巧设陷阱——捕获中国最大的蜈蚣
根据有关资料记载,蜈蚣嗅觉灵敏,非常喜欢吃鸡肉。我琢磨新鲜带血腥味的鸡杂对它们来说应该是不可抵挡的诱惑。次日,我们立刻开始进行引诱蜈蚣的准备工作:先买来一只鸡,杀鸡后,将其内脏、鸡血和鸡毛放进几个大铝盆里。在地点的选择上,根据蜈蚣喜欢潮湿的特点,我将诱捕地设在了海拔900~1500米的几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分别是村寨附近的河边,山间的水洼附近,以及保护区里雨林中靠近河谷的大树下。我们先在地上挖出一个30~40厘米深的坑,然后将铝盆放入坑中,用土把盆边缘与周围地面的空隙填满,方便蜈蚣爬入,如此制作成几个引诱蜈蚣的陷阱。然后用周围的枯枝落叶将这些诱饵掩盖起来,避免别的动物发现,同时将盆周围也尽量恢复地面原状。这样,几个完美的陷阱就大功告成,只等猎物现身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摄制组一起,逐一检查前一天设下的陷阱。在海拔较高林间水洼附近和村寨附近的陷阱里都只有苍蝇和腐食甲虫。我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海拔900多米的雨林中靠近河谷的大树下,查看最后的陷阱。就在我用树枝拨开覆盖在盆底的枯叶时,一阵窸窣的响声从盆底传来,一只我从未见过的巨大红色蜈蚣突然从盆底蹿出来,想翻出盆口逃走。我注意到这只蜈蚣至少有20厘米长,因为当它在盆底用尾巴支撑身体试图爬出盆口时,它的头部已经几乎够着我们事先测量过的深达22厘米的盆口了!
“蜈蚣!”我兴奋地叫起来。央视摄像师立刻将镜头对准了这条我们从未见过的巨型蜈蚣。我也连忙取出相机拍摄。这只蜈蚣非常强悍,一次次地试图逃走,而且当它奋力爬向盆缘时,前足已经有好几次够着了盆口。我在拍摄时不得不随时用树枝拦截,防止它逃跑。
之后,我带上厚厚的橡胶手套,用长镊子小心翼翼地制服了这条巨型蜈蚣,将它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缸里,准备带回去进行研究。玻璃缸内,这条蜈蚣清晰地呈现在我面前。与我国其他地方常见的蜈蚣不同,这条蜈蚣通体红色,显得非常艳丽。我打开手机上那张传说中的巨型蜈蚣照片与之对比,发现它们之间无论是色彩还是外形,几乎都一模一样,可以肯定,它们就是同一种蜈蚣,只不过那张照片拍摄角度特殊,显得更加巨大而已。
那么,它究竟是什么种类呢?经过与世界上有记载的各种巨型蜈蚣的资料对比,我确认:该种是中国红巨龙蜈蚣(scolopendra subspinipes)。这是一种分布在我国南部亚热带和热带地区的蜈蚣。蜈蚣在古籍中又名“天龙”,该种因为全身红色,加之体型壮硕,因此也被叫作“红巨龙”。据记载,该种在靠近大陆的部分热带岛屿上的个体可以达到20厘米,是我国已知最大的蜈蚣种类。而我捕获的这条,应该是该种中的大型个体了。
毒性试验一不堪一击的蝈蝈资料记载,蜈蚣毒素与蛇毒类似,主要由蛋白质组成。蜈蚣的第一对脚已经特化为锐利的钩状螯肢,钩端有毒腺口,外有坚硬的甲壳质包裹。毒腺分泌无色透明的黏稠液体,即为蜈蚣毒素,注入猎物体内能使其麻痹甚至死亡。蜈蚣致伤的中毒症状有疼痛、烧灼感、痒、红斑、充血、发炎、發疱、皮下出血、水肿、表皮坏死和脱皮,严重者有头痛、恶心、呕吐、发热、心率和呼吸不规则、淋巴炎、组织坏死、昏迷和痉挛等,甚至导致死亡。蜈蚣毒素也会导致横纹肌溶解症、急性肾功能不全和蛋白尿,甚至心肌梗死。从这些描述看蜈蚣的毒性是非常厉害的。
这么大的蜈蚣,毒陛应该不小吧?我们决定进行一下试验。我先用一只大号的蝈蝈放进蜈蚣所在的玻璃缸。结果蜈蚣似乎并不搭理它,它们彼此相安无事地待在一起。我猜想也许是光线太强或者有人在旁边,让蜈蚣感觉不安全的缘故。于是,我便用一个大纸箱把玻璃缸扣起来,让蜈蚣感到安全。几分钟后,我突然听到缸内有动静,当我揭开纸箱时,发现那只蝈蝈已经躺倒在蜈蚣面前,只有前腿还在微微颤动,几秒钟后,连前腿也不动了。显然,蜈蚣刚刚袭击了它。不过这个过程太短暂,我们不幸错过了。我想,或许是蝈蝈面对如此大的蜈蚣实在太不堪一击,换个大点的动物试试,也许会有精彩的搏斗?
于是,我们从菜市场买了一只体长大约10厘米的蛙。在我们平时的概念里,蜈蚣应该是蛙的美餐,那么如果它们相遇会发生什么呢?这一次,我们调暗房间光线,将蛙放进缸后只将摄像机镜头对准缸内,人退到两米外,让蜈蚣感觉安全。
蛙在被放入缸内后拼命跳跃,想逃走,吓得蜈蚣也到处乱爬,看起来很害怕这只“不速之客”。但是,当蛙渐渐安静下来躲在一段树枝旁后,蜈蚣开始小心翼翼地越过树枝爬向蛙。先探头用触角试探,见蛙毫无反应后,突然,蜈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过去,一口咬住蛙的背部。此时,只见蛙的四条腿剧烈地抖动,甚至带着蜈蚣蹿出了十多厘米,但仅仅十来秒钟后,这只大蛙就伸直四肢,一动不动了……看来这条蜈蚣的毒性十分了得!
如此剧毒的蜈蚣,如何把它带回博物馆成为难题。因为飞机是不允许托运活体蜈蚣的,联系了几家快递公司,邮寄的请求都被拒绝。我只得用我國最古老的对待蜈蚣方法来处理这条蜈蚣——泡酒处死,然后再带回成都华希博物馆。在制作成标本后,我对它的身体长度进行了测量,居然达到了惊人的26厘米!这比我能够查阅到的资料里我国最大的蜈蚣个体还要大。它将保存在成都华希昆虫博物馆里,被研究与展出。探索起源——寻访蜈蚣的远祖
找到了传说中的巨大蜈蚣,这次探索本应己经圆满。但是,在《地理中国》摄制组编导的建议下,一个新的探秘地点又被列入了我们的行程,那就是到位于昆明附近玉溪市的澄江动物化石群博物馆,我们希望能够在这里寻找蜈蚣的起源。
澄江动物化石群是我国古生物工作者在澄江县帽天山寒武纪早期地层里发现的一个多细胞动物化石群。该化石群不仅保存了生物硬体形成的化石,还保存了生物软体形成的化石。这个动物群包含的化石种类非常多,囊括了所有现生动物门类的远祖代表,同时还有许多已经灭绝生物门类的代表。根据资料记载,寒武纪是一个生命大爆发的时代。约5.3亿年前,寒武纪时期的地球陆地荒芜,而海洋发生了一场震撼人心的事件。从当时的生物化石分析,今天地球上9096以上的动物门类,都在随后短短几百万年里相继起源和出现。节肢、腕足、蠕形、海绵、脊索动物等一系列与现代动物形态基本相同的动物“集体亮相”,形成多种门类动物同时存在的繁荣景象。蜈蚣和昆虫等节肢动物也起源于寒武纪。
11月27日,博物馆的陈馆长与我们在馆内见面,当他得知我们想寻找蜈蚣祖先的想法后,让工作人员从库房里找来了一些节肢动物化石。这些比恐龙还要早出现3亿多年的生物让我们啧啧称奇。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化石,眼前这些生物,我肯定会以为是科幻作品中的异形,但这确实是寒武纪生命真实的样子。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身体条形,拥有多对足,看起来与蜈蚣有几分相似的,被叫作“九眼精灵”的中华微网虫,它从头到尾有九对骨板,骨板表面有多边网状结构,每个网眼中含有一个圆管构造,其形态相似于节肢动物复眼,这让它看起来像有九只眼睛,这些眼睛状构造可能起视觉作用。据陈馆长介绍,微网虫可能是最早用腿走路的动物,不过它运动缓慢。微网虫的总长度只有8厘米左右,而一件有我巴掌长的大型节肢动物的化石残段让我猜不透是什么。起初我以为它是一段大型虫子的身体末端,但陈馆长却给了我一个让我匪夷所思的答案,这居然是一种被叫作奇虾的巨型节肢动物的螯肢尖端。这种动物身长可以达到2米左右,邀游在大海中,它以三叶虫为食,是海洋世界的霸主,在食物链顶端,没有其他生物能威胁它。我从这块化石上观察到奇虾的大螯上有很多大小不同的刺,我认为这个螯肢应该和蜈蚣的螯肢一样,也是一个强大的抓捕工具,从它身边经过的动物,应该难逃一劫。
除了微网虫和奇虾,我发现一种抚仙湖虫看起来应该是最接近于现代蜈蚣和昆虫等节肢动物的远祖。从抚仙湖虫的化石和复原模型看,它有一对柄状眼睛,可以灵活转动观看四周,身体与蜈蚣一样由很多类似的体节构成。研究表明,抚仙湖虫消化道充满泥沙,它其实是食泥的动物。近些年来,有关寒武纪节肢动物的神经系统及心血管系统的化石报道引起了国内外古生物学界的极大关注。然而,5亿多年前的生物在死亡后经过微生物腐解、压实作用和矿物交替后仍然能够保存极为脆弱的脑子、神经和心血管系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尤其在澄江化石库中二维保存的化石印痕中区分出这些三维结构更是让一些学者费解。不过2018年4月11日,《英国皇家学会学报·生物科学》上,一个中德合作研究团队发表文章介绍说,对寒武纪节肢动物抚仙湖虫化石上发现的“脑子和神经系统”结构研究后,他们认为:这些结构实际上是节肢动物肠道细菌在腐解过程中所形成的微生物膜,其形态及位置多变,与现生节肢动物稳定的脑部结构完全不同。看来,这些寒武纪节肢动物还不具备脑和神经系统。它们还要经过漫长的进化,才能成为现代机敏而凶悍的巨型蜈蚣。
(责任编辑张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