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万军
小男孩16岁,他离家出走的那天没有丝毫预兆。跟往常一样,小男孩凌晨5点就起床,趁着月色把缸里的水挑满了就背着小书包离开了家。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去学校,因为已经放假了,他准备翻山越岭走30多公里路去赶县城的班车。
小男孩是费了许多周折才到某省的,因为他在家时听村里的人说某省好找活做,钱好挣。但到了目的地后,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只要有力气找活干就能一帆风顺,他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了一个搬运的活儿。
小男孩干活的工地旁边是临时搭建的简陋工棚,他没有铺盖,好在是夏天,困了他就倒在几块纸壳铺就的床上和衣而睡。
离工棚不远,有一个卖百货的小店,经常有工友们进进出出,因为里边有能联系家乡的公用电话,是个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看管。每天晚上下班后,满身尘垢的民工都爱到这里打电话。
开始一些不识字的民工去打电话时总爱喊上小男孩,小男孩很高兴为他们效劳。等工友们拿出电话号码之后,他很激动地帮着拨。
后来这些民工会拨了,再去打电话的时候就不叫男孩了,小男孩心里空落落的很沮丧。尽管这样,小男孩不管别人高不高兴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别人身后。因为大家都混熟了,小男孩总是嬉皮笑脸地抢着帮人拨号码,这让一些想和老婆说点悄悄话的民工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打电话,便只好不在这里打而绕到其他地方去打。看店的中年男人十分不快,很多次直言不讳地警告小男孩:“如果你不打电话,就不要扰乱其他人,下次你再拨的话不管通不通我都要收你的钱。”
说归说,小男孩只要一有空仍照来不误,但不同的是他手里是拿着钱的,他是想让中年男人明白他不白打电话,他要付钱的。但每次拨了电话之后,小男孩就立刻将电话挂掉,然后红着脸说:“对不起,号码又记错了。”说完很不好意思地走了。
时间一晃,就临近春节了。给家里打电话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因此店里的电话也就忙碌起来。这个时候,小男孩仍会挤进来主动帮人拨电话。因为男孩的搅和,中年男人总觉得生意不是太好。所以有一天,中年男人很不客气地对小男孩吼了起来:“你如果再碰一下电话,我就把你丢出去。”小男孩没有想到中年男人会这样骂他,他低着头搓着脚十分尴尬地愣在那儿,小男孩怎么走的,中年男人没注意到。
眼看快大年三十了,没有小男孩的搅和,这几天生意特别好,从早到晚都有工友在不停地打电话,中年男人显得很高兴。
大年三十这天下午,有个工友来打电话,中年男人随意地问了句:“小男孩回家了?”“回什么家啊,他就是想回家想疯了,雪太大,路封了,他跑着去火车站买票被车撞了,交警已经把他送到了医院,让我们也帮忙联系他家里,可听说他家不通电话,只能打到乡政府,现在还不知道电话号码呢。”
中年男人心里一颤:是不是那天有点过火了才让小男孩产生了回家的冲动?要是那样的话,自己真的对不住小男孩了。
中年男人急急地关了门,随工友来到了小男孩的工棚,一个补了又补的小书包放在纸壳的一边,几块砖上还整齐地堆放着书,中年男人想从书中找到联系小男孩家中亲人的线索,这时却意外地翻到了一封未发出去的信,中年男人慢慢打开信封,小男孩一笔一画的字映入他的眼帘:
爸妈、小妹:
我是小平啊,我好想你们,我不忍心再看到妈妈那样操劳了,特别是爸爸为了能让我读上高中,宁愿躺在床上也不去医院治疗。我已经长大了,我想出来挣学费上高中,还要让爸爸去医院看病,又怕你们不同意,所以我悄悄出来了。每当工友们打电话时,我心头像猫抓一样,也总想打个电话报平安,因为你们还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呢。可是家里又不通电话。我做了几个月,老板对我很好给了我几千块钱,我想让爸爸先看上病,等过完年我再去读书,可是雪好大,路已经封了,我一时还回不来,我好想你们……
看完信,中年男人眼睛湿湿的,他迫不及待地往小男孩住的医院赶去。
小男孩躺在床上,几个民工在他床边逗他乐,小男孩见中年男人进来感到有点意外,支起身想和中年男人打个招呼,被中年男人的双手阻止了。中年男人哽咽着说:“孩子,对不起,大叔错怪你了。等路解冻了,大叔一定给你买上票,送你坐上火车,回家好好把书读好。”
說罢,中年男人摸出手机递给小男孩:“孩子你想拨就拨吧。”
小男孩摆弄着手机,不一会儿手机便唱起新年祝福的歌来,中年男人抚摸着小男孩的头:“走,和大叔过年去,大叔给你发压岁钱!”
小男孩抬起头看着中年男人,眼睛忽闪忽闪的,晶莹的泪珠在雪光的照射下好亮好亮。
(郝景田摘自《劳动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