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绘
在一片森林里,有一个小镇,小镇上住着一位钟表匠。
谁也不知道钟表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小镇里年纪最大的老人都说,在他小時候,钟表匠就在镇子里了。
这是一个奇妙的王国,每个人的脑袋后面都有一只钟。有怀表,有落地钟,有挂钟,也有小巧可爱的闹钟。钟表就好像是一面镜子,能够反映出人们心中的种种。而作为王国里唯一一位能够修理钟表的人,钟表匠先生非常受人们尊重。
这天,国王的小女儿索菲娅一直在哭闹,王后发现索菲娅脑后的小闹钟一直在“咕噜咕噜”地打转,惊慌失色地朝国王喊道:“亲爱的,咱们的索菲娅居然有烦恼!”
国王摇头:“怎么会呢?自出生以来,钟表匠先生就为我们调整过时钟,索菲娅怎么会有烦恼呢?”
原来,钟表匠在王国所有人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将他们的钟表校正,钟表的时针没有失控,就代表了每个人的生活都一帆风顺。
索菲娅一直在哭闹,王后十分心疼,也跟着一直哭。国王心疼妻子孩子,来到图书馆寻找治愈女儿的方法。在辛辛苦苦寻找了一整天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有什么烦恼,都去寻找钟表匠先生吧!他会解决所有问题!”
可是钟表匠的行踪非常神秘,他只有在新生儿降临的时候才出现。
但国王还是坚定地挥别了妻子儿女,打包好行囊上路去寻找钟表匠。
位于钟表王国边界的这片森林叫“海之森”,意味着它好像大海一般无边无际。王国的所有人都知道钟表匠就住在这片森林里,可是谁也说不出钟表匠的小镇在森林的哪个位置,哪个方向。国王轻车简行,带着一根探路的拐杖,就这么往森林里去了。
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不知不觉,好几个月过去了。他好像走遍了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可就是没见过那个传闻中繁华又充溢着幸福的小镇,也自然没见到过钟表匠。
最终,他再也走不动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身处一间小屋子内,屋子里到处都是有活力的钟表,还有一些修钟表的工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他的床前,背对着他,手里一直在修着钟表。
于是国王小心翼翼地询问:“请问您是钟表匠先生吗?”
老人依旧背对着国王,忙着修理钟表,只是轻声地答道:“是的。年轻人,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国王急切地说道:“请您救救我可爱的女儿!她突然有了烦恼!”
“烦恼……”钟表匠沉吟了一会儿,“烦恼,并不是什么坏事啊。”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开口:“来到我这里治病的人,都希望把烦恼丢掉。你先告诉我,你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能和我交换?”“我有整个国家的财宝!”国王说道。
“我不需要。我的镇子就非常富饶。”
“我有这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我不需要。对于我来说,世上最动听的音乐,就是钟表走动的声音。”
“……我愿意把我的王国里最珍贵的钟表送给您。”国王泄气道。他认为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他的宝贝女儿索菲娅。可是索菲娅是他的珍宝,又怎么能拿来交换呢?
钟表匠说:“哪怕以后你再也不能做国王?”
国王回答:“比起国王,我更愿意做索菲娅的父亲。如果我连这些东西都不能舍弃,又怎么配当我宝贝女儿的父亲呢?”
“好。”钟表匠答应了他,“请你在我们的镇子住上一晚,等到明天,我就跟着你回去。”
这是一个满溢着甜美味道的小镇。河流是牛奶,池塘是汽水,路面铺的是大块儿大块儿的巧克力;房屋的瓦片是牛乳饼干,墙面是蛋糕,天空上是随手可摘的棉花糖云朵。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孩子所生,在这里没有人有烦恼,只有永远的欢歌曼舞。
国王好像被这些情绪感染了,那一晚,他和小镇里的居民们燃着篝火,跳着舞玩到了天亮,才带着沉沉的睡意睡去。
他醒来时,又在钟表匠的小屋前了。他请求钟表匠带他回去,钟表匠却说:“你不觉得这里十分美好吗?在这儿再住一个晚上吧。明天,我会和你回家。”
这一天的晚上,国王依旧玩到了很晚,第二天起来,钟表匠和他说了同样的话。
第三天晚上,国王没有出门,而是恳求钟表匠:“请您把我送回我的王国吧。没有妻子和女儿在身边,我在哪里都不会快乐!”
“哪怕你再也不是国王,脑袋后的钟表也将不复存在?”
“哪怕是这样,我也要我的索菲娅快快乐乐。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您取走了我的生命,而我迎来死亡。”
钟表匠盯着国王看了一会儿,对他说:“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于是,他一把抓住国王的袖口,向前一跃,离开了这间屋子。
国王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好像什么小动物在轻声嗷叫一般。他闭上了眼睛,不敢睁开,只觉得他们好像穿过了山丘和湖泊,走过了广阔的草原。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他已经站在了自己的皇宫前面,钟表匠站在他的身边,对他说:“进去吧。你的孩子已经同以前一样可爱,一样无忧无虑。”
国王连忙冲进皇宫里,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天呐,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他不舍得放开,“我成功找到了钟表匠先生!只是,以后我可能没办法再当国王了。”他把和钟表匠的对话都告诉了王后。
王后拭去脸上思念的泪水:“亲爱的,没事。只要你还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是最好的家庭……谁管他是不是国王王后呢?”
而他的小女儿,索菲娅,正仰着她可爱的笑脸对着国王,就好像是向日葵永远将笑脸对着太阳。她说:“爸爸,我好想你呀,你终于回来啦!”
国王亲了亲小女儿苹果般的脸颊,轻声问道:“爸爸很想知道,索菲娅为什么会有烦恼呢?”
索菲娅眨巴眨巴眼睛:“因为爸爸整天都在忙,从来没有好好陪过索菲娅一天,索菲娅感觉很伤心。那天有一位老爷爷对索菲娅说,如果爸爸不用当国王,就能和我天天在一起啦!”
国王这时候才明白了钟表匠说的“哪怕你再也不能做国王”是什么意思,他俯下身子,紧紧地拥抱住自己的珍宝,在钟表匠说出要取走他的钟表时产生的忐忑不安也随之消失了,只剩下恍然大悟后的庆幸——他最终懂得了,物质上的给予远远比不上陪伴的爱,更能让孩子感到幸福。
叙了相思之情,国王转身去找钟表匠。钟表匠站在皇宫的门前,捻了一把胡子,微笑着说:“烦恼,并不是什么坏事。”他走进皇宫里,弯下腰,对索菲娅轻声耳语,接着善意地对她笑了笑,转身消失在原地。
国王询问他的小女儿:“钟表匠先生对你说了什么呀?”
索菲娅歪歪头,若有所思:“不要再把烦恼憋在自己心里,有什么烦恼,都去寻找你的爸爸吧!爸爸能赶走所有烦恼!”
(蓝鸟摘自《童话梦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