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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门,明日营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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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门,明日营造

站在前门看北京,这座都市古老而又年轻。年代的消逝在这里行进缓慢,前门楼子投以老人般的注视。每一个外地观光客都想钻入胡同,义无反顾去挑战街巷中的嘈杂,而本地人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奔向三环、四环、五环外。如今,大红砖墙映照在玻璃幕墙上,新鲜事每天都显现,它一面展露历史,一面揭示未来。

北京坊双重记忆

我还记得三四年前,坐在前门Capital M餐厅的露台上,对面就是正阳门,来自丹麦的历史爱好者Lars向我展示着他淘来的正阳门老照片。照片里,正阳门已在民国时期的改造中被拆除了瓮城,门前车水马龙。Lars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字,叫吴三桂,在中国生活的十多年里,他收集了上万张北京老照片,常年活跃于胡同里,有时候他比许多中国人更了解这座城市。

而对于近十年来到这里的观光客来说,前门意味着翻新的老字号、高饱和的红灯笼与冰糖葫芦、大栅栏里互不相让的推搡和呼喊。在这片仿古旅游区,每一个招牌上都用加粗的字体标示着“老北京”。

“我已经很久不来前门了。”从小在前门长大的老北京山寺对我说,他是一位摄影师。我们坐在前门西区北京坊新开的Voyage Coffee里,工业风的水泥墙面裸露着,在咖啡馆中央的开放式吧台里,身穿蓝色工装的咖啡师用科学家般严谨的态度给我冲了一杯“黑森林”。“微酸,有巧克力和榛果的香味。”她递给我时说。这间以单品咖啡为特色的精品咖啡馆在北京文艺圈里小有名气,在最新的北京坊分店里,时髦的年轻客人们打开笔记本,在咖啡的催化下开始一天的工作。蓝、白是这里的主色调,清爽得近乎寡淡,像是在和红色的前门唱反调。

20世纪80年代,山寺常骑着单车从前门一带的一条胡同抵达另一条胡同,四通八达的布局激发了少年的探索欲,他晃晃悠悠地飞驰,穿过院门外堆放的煤球和大白菜,当街晾晒的衣物,还有夏天傍晚在胡同里乘凉的街坊,这一切使得胡同萦绕着一层质朴而热切的氛围。

廊房头条里有金店,大栅栏里是地道的老字号,鲜鱼口则小吃店密布。在他的记忆中,母亲常去一家云南商店买调料。买酱肉得去月盛斋,看电影去大观楼,拍照片就去大北照相馆,珠市口一条胡同里的裁缝们做的全是戏装。他在理发店排大队,等待着剃头匠将推子放到后脑勺,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向我细细清点去过的地方,前门对他来说似乎不是一个空间坐标,而是一段消散的时间,仅存于记忆的角落。

“如果一个城市陷入集体怀旧,就会形成阻挡现代化步伐的屏障,但同时也能够保护体现城市身份的标志。”美国作家梅英东( MichaelMever)在《再会老北京》一书中如此写道。他曾在北京胡同里居住了好几年,也见证了从2006年开始的前门大街改造。

这场改造复原了民国时期的前门样貌,甚至连消失的铛铛车又重新穿梭在前门大街上,簇新的仿古建筑混同着国际品牌旗舰店、丝绸店和老北京特产店,让人感到些微的困惑。前门如此,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也如此。希望找回北京记忆的山寺有些失望,但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连自己也不是过去那个在胡同里踢着石子的孩童了。他戴着框架眼镜、被染成灰色的头发经过精心设计——种艺术家常有的装扮。如今他将工作室安在六环的顺义,平时不来前门也可以理解。

喝完咖啡,我们决定去北京坊的其他地方逛逛。这片在去年改造一新的文化商业区由八栋民国建筑组成,西至煤市街,东抵珠宝市街,南到廊房二条,北达西河沿街。经过规划后,由一条主街串联,内里多条胡同交错,形成一片相对独立的天地。面对纵横的胡同与广场,我仍然会迷路。“跟我走,这儿我熟得很。”山寺在前面带路。我们沿着露天美术馆的长廊来到北京坊的核心老建筑劝业场前。

1905年,清政府为振兴民族工商业,在廊房头条开设“京师劝工陈列所”,这便是劝业场的前身。巴洛克式风格与钢筋混凝土结构代表着当年最先进的建造技术。北京坊请来巴黎圣母院的修缮团队,按照历史资料和原有的结构进行修复。如今鹅黄色的外立面风采不减,内部三层的回廊与玻璃穹顶、百年历史的琉璃盏吊灯、罗马柱都透着华美。

山寺对劝业场有着自己的记忆。20世纪70年代,劝业场被征用为新新服装店和北京信托公司的办公场地。当时,他的母亲就在北京信托公司上班,年幼的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劝业场三层的木质楼梯和回廊间跑动玩耍。“那会儿一层全是卖地毯的,都是从外国使馆下来的货,好多老外来这儿挑东西。还有卖冰箱的,我第一次见到冰箱就是在劝业场。”他回忆道。

我上一次来北京坊是去年北京国际设计周期间,青年旅宿品牌ttg在其中一个空间里搭建了一个都市漫游旅宿展示区,一位法国女艺术家则把她绘画的北京老门板布置在劝业场内。艺术和生活方式开始在这处历史场所展开,劝业场这栋中西风格并蓄的大楼在未来将见证更多的文化交汇。让蕾哈娜在Met Ball上“龙袍加身”的中国设计师郭培去年在劝业场办了场高定大秀,T台从北厅一直延展至南厅。

北京坊的改造显得野心勃勃。“这里会是一处中国式生活体验区。”在北京坊工作的张颖超介绍。这里有目前面积最大的Page One书店;全球第二间MUJI HOTEL开业在即,据说有四间客房拥有“躺着看升旗”的独家景观;而马上,全球知名的联合办公空间WeWork会落户古色古香的历史建筑“金店”;星巴克烘焙工坊也将开门迎客。

这里正在再造一个新的前门文化和商业中心。走进PageOne书店一层,最吸引人的是由直向建筑—一那个一手打造了海边孤独图书馆的事务所设计的纸房子,这座尖顶的小房子有如帐篷形状的灯笼,总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孩童、年轻人坐在“帐篷”里阅读。当然,过不了多久,这里也会成为少女们拍照打卡的網红地点。我尤其喜欢书店二层那个能晒到太阳的小植物园,透过转角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对面的箭楼。三层还有一间黑胶唱片主题咖啡馆。箭楼的厚重、当代设计与书香、植物发生着化学反应。即便是工作日的上午,已有很多人在这里阅读。

在Page One的西侧,家传文化体验中心大楼将对面盐业银行的石饰壁柱和弧形拱券反射在光洁的镜面里。这处文化空间集合了四十多位设计师和非遗传承人的作品,无论传承白宫廷的花丝镶嵌和点翠工艺、融合了马尾绣的手提包,又或是全新演绎的文房四宝,都呈现着当下与传统的映照关系。

这里有成为“网红”的种种条件:法国艺术团体在露天美术馆和北京坊的建筑墙面上创作了大块色彩明丽的涂鸦,民国建筑氛围既有怀旧气息,又兼具当代设计,像山寺这样的年轻人或许将陆续回归到前门。比起去其他综合性商场,在北京坊,我更享受这种户外散步的体验,选一栋老建筑去吃饭,喝下午茶、看书、观影、逛家居店,或是去传统手艺的工坊中亲自体验。

在北京坊工作的张颖超每个工作日都在前门度过,他对这里自然有超出一般游客的熟悉,小时候在东华门长大,他也常跟随大人来前门逛街。在前门胡同里吃小吃已经成为往事,现在他会选择去英园的哈罗德百货mini店里买上一对英国手工制作的袖扣,请朋友在二楼的哈罗德茶室聊聊天,吃个英式下午茶,又或在保利国际影城里看场大片。作为一名insider,他悄悄透露:“去保利,记得选八号厅,那是保利最新引进的巨幕全景声影厅,效果倍儿好。”

重识西打磨厂

还有另一群年轻人回归到前门。“我们目前坐在民国年间享誉一时的‘羲成店旅店里。”几年前从欧洲归国的北京人Shanna在一间艺术机构工作,她指了指我们所处的地方。天井的光穿透三层中式重楼直抵地面。这栋外立面风格为新古典主义的百年建筑位于西打磨厂街与长巷三条相连处,如今是联合办公空间打磨场·共享际在北京的又一处场地。不久之后,170个工位就会悉数交付给城中年轻人,他们将在前门这个与众不同的地带办公,就像他们在CBD做的那样。

西打磨厂街变样了,当你看到胡同入口处的彩色水磨石路牌时就会意识到,而这条街也有了一个新名字“打磨场”。石板路与修缮后的老房子都呈现出一种石料的灰色,干燥而洁净,骑着白行车往来的路人像是街道的点缀,与附近前门大街上的旅行团形成了奇妙的对比。2015年,空置已久的前门东区开始改造,西打磨厂街成为第一条被重新改造完成的胡同。被改造之前,这里与老城中的许多胡同一样—残败低矮的房屋、一到雨天便深及脚踝的积水,还有杂院里构成复杂的住户。 如果稍加了解西打磨厂街的历史,你会发现这里并非没有过荣光。这条长达800米的街道最早形成于明代,因汇集石器打磨匠人而得名。清中叶起直至民国年间,饭馆、旅店、银号、金店、医院汇集于此,繁盛一时,与西河沿、鲜鱼口、大栅栏并称为“前门外四大商业街”。此后几十年间,由于城市发展与街道功能的转变使得商业衰落,大杂院里七八户人家挤在一起生活成了这里的常态。

我和Shanna出了共享际,来到西打磨厂街道上。街北面有少数仍居留此处的老街坊,哪怕是经历了三年的改造,这条街道上的生活痕迹也没有被全部抹去。透过一个大杂院敞开的红门,依稀可以看到屋檐上交错牵引的电线、顺手晾晒在电线上的秋裤,还有过年时留下的春联。另一个小门脸则是个贩售中南海、冷酸灵和无烟蚊香的家庭式小卖部,店主礼貌地在门上标注着“购物请进”。

市井黏稠的生活质感、泛旧的历史和更新的营造开始在这里交错生长。你时常会遇见好奇的路人,向一栋栋院子里探看,这里的大杂院确实不一样了。2014年,在以城市更新和保护为目的“城南计划2014”中,来自国内外的城市学者、文化研究专家、建筑师以前门东区为蓝本,展开旧城更新的头脑风暴。此后,建筑师隈研吾、张永和、马岩松、朱小地、Winy Maas、孟岩、郭锡恩与胡如珊接受邀请,将西打磨厂街的一处院落作为各自旧城复兴理念的示范空间。这些经过修缮和功能置入设计的建筑小群体,便是如今的“打磨场”——面开肩着旧城重生的未来想象,一面勾勒出前门胡同群的新标签。

翻看门牌号,就像在检阅历史与现在:218和220号曾为教会医院,如今220号的一部分是隈研吾的建筑事务所KKAA,218号被命名为和院,屋顶上由马岩松设计的胡同泡泡散发出金属光泽,将新院落、老房子、树和人融合在“泡泡”里;MVRDV改造的216号院则很快会变成一处多功能的文化展示场地,这里曾是吴佩孚、段祺瑞光顾过的三山斋晶石眼镜店;213号院是乔家票号全国总号“大德通”的旧址,院内还保留着罕见的近代风格高浮雕苏式彩画……

四年过去,七座“大师院”为西打磨厂街置入了一层新的邻里关系——其中六个彼此独立的院子由一条隐藏的动线串联。我随Shanna沿“秘径”穿梭,先从220号院开始。隈研吾将他理解的东方意象带到了胡同里,成片的铝制帘幕顺着青色砖墙悬落,像古时的雕花窗棂,金属的浅灰色在日光下泛着光泽。顺着入口往内,中庭里那株枣树伸展着枝丫,零星几片新叶透露着春天的迹象。在四周的房间里,隈研吾事务所时不时会迎来建筑爱好者和建筑系学生,几个在此处工作的年轻女孩穿過庭院往外走,笑着、谈论着。未来这里将会举办各种有趣的创意活动,汇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年轻人。

建筑正在改变,而相应地,活跃在此处的人群也在改变。“都市变迁的真正活力来源于人。”打磨场项目、“城南计划”发起人翁菱说。她从20世纪90年代末便持续倡导艺术和文化等跨界力量是旧城重生的关键。这与半个世纪前美国城市规划学者简·雅各布斯的看法不谋而合:“城市规划看上去是在做建筑,实际上我们谈论的是人。”未来,西打磨厂的这条动线上穿梭的有创意人士、学生、建筑设计师或文化科技从业者,而在每周一次的开放日里,各类活动将纷纷亮相。路人也能体验这种在新型胡同里“捉迷藏”的游戏。

离开220号院,我们穿过种满藤蔓植物的小巷,走过连廊,一转眼已经站在“葫芦院”里。葫芦院是URBANUS都市实践改造的銮庆胡同37号院的别名。建筑师孟岩用条状的竹钢材料围出葫芦曲线的天井。此处没有多余的修饰,院落的弧度实现着一种朴素而沉静的美感,这种美感是属于东方的。与未来此地的人群有着某种程度的契合,这里进驻了梶本音乐经济事务所,小泽征尔、谭盾、王羽佳这样的音乐家也许会闪现于此。

最令人惊奇的是后院的两棵臭椿树,设计师特意保留了已坍塌的正房屋顶的梁架结构,营造出一处庭院空间,树梢便穿透木栅,指向天空。不知它们在此停留了多少年,旺盛的生命力使曾经的颓败也显出尊严。翁菱对西打磨厂街的变化了然于心,2014年至今,她时常往来于此,胡同里的岁时变化被她细心地记录。她为这里的杨树、白皮松、爬山虎拍下照片,毫无疑问,树木也是这里的原住民。

对于前门,翁菱并不陌生,在更早以前,她带领团队参与改造前门23号。20世纪初那里曾是美国驻中国公使馆,她的艺术机构原址就曾落户其中,如今则是拥有Blue Note Beijing和百达翡丽的一处僻静院落,带着些骄傲,自然疏离游人。让翁菱惊讶的是,仅一街之隔,西打磨厂街过去的面貌呈现出极大的反差,而这也让她下定决心参与此处的改造。“艺术是改变社会的另一种力量。”她曾反复说这样一句话。

专业的舊城改造是复杂而具体的,西打磨厂街的改变是从植入给排水、电力、燃气等现代都市的血管,并连接到每个细胞—一建筑体,疏通城市基础循环体系开始的。长期以来,胡同生活呈现出两种面貌,要么被划入脏乱差,意味着早晨公厕前排起的长队;要么陷入一种集体环旧中,成为单薄的“人情味”的代名词。在翁菱看来,基础设施不解决,就无从谈论当代改造,只是将坍塌的房子修整,刷出光亮的墙面,这样的设计有些白欺欺人。

“改造有国外的案例参照吗?”我问她。“当然,很多。纽约Downtown就是旧城重生的典范,我现在还住在Soho区的Loft里。这里如今是最具活力的立体城市,比中央公园周边高大上的区域要酷得多。”她聊起在纽约的生活所见,比如高线公园。这条穿楼而过的高架铁路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已经废弃,经过一轮轮的城市保卫战才没被拆除消失。2006年,这段废弃的铁路终于找到了崭新的命运,它被改造为一个空中花园,将天空与住宅区和艺术、时尚、科学机构连接起来。当人们站在高线公园远望时,哈德逊河的河水泛着金色光芒,而摩天大楼依旧稳固直戳云间。前门东区虽然衰落破败,却恰恰让翁菱和七位设计师充满想象。

七座“大师院”通过落架重修的方式,尽可能地保留原始院落的规制和建筑,又绝非修旧如旧。“老胡同留存下来的是美感,但房屋基础是非常溃败的。欧洲老城因为一直在修缮,所以历史文脉保存得好。当一个区域中一寸寸的各种基础都难以修缮的时候,我觉得需要更直接的‘重新营造。这不是摧毁,而是用当代的水准和眼光重塑一种传统,这样才能满足未来的需求。”这七个院子,翁菱更愿意称之为“再营造”。相比夺人眼球的建筑形体,更重要的是,这些院子正在老胡同里孵化新的生活方式,开在染料房里的联合办公小公寓,“泡泡”里的科技文创空间,或是220号院里的艺术展览和文化实践,一切终究会回归到人。

胡同里的宅度假

在北京许多年,我从未想过要住在前门。久居北京的人容易自动过滤属于老城的庄严与持重,剩下的是沦为旅游区后的一地鸡毛。但在前门的最后一晚,我改变了想法。顺着西河沿大街往西,热腾腾的胡同气息迅速消解着从北京坊带出的清新。这里的生活与寻常小区截然不同,老太太当街阅读报纸,一对父女在孩子放学后练习起羽毛球,两层的独栋小楼从剥落的墙体上显出沧桑感,墙头上却还留有民国年间的雕花,当街的店铺亮出招揽生意的宣传语:烤鸭50元2只。从纵横的胡同口往里望去,养鸽人在胡同顶上自己搭建起一排鸽子架,每到傍晚,鸽群便展动翅膀,它们拥有超越胡同的视野,尽管鸽哨声也已成为一种祭奠。

约莫十分钟后,一个院落出现在夕阳中,门口没有任何招牌,仍显出特别的气质。这里是隐世胡同酒店的叠院儿,酒店的英文名叫作Hutel,体面又有种自在的幽默。创始人王燕曾参与大栅栏改造计划,在与设计师韩文强的合作下,有了西河沿街的两处改造院落—一隐世Hutel的叠院儿和扭院儿。虽然名为“隐世”,叠院儿并没有隐入胡同中。临街的一面墙开辟有五扇拱形大窗,每当夜晚降临后,屋内的暖光便透过别出心裁的透光砖,映射到胡同的路面上,既是照明也有一份温度。而对坐在叠院儿里的人来说,这些窗口又似剧场舞台,供人观察胡同里的细微生活。

推开老式的大红门,院子里如今嵌入了一个半透明的聚会空间,这也是“叠院儿”名字的由来。前厅的长桌旁仍聚集着几位客人,像是刚参加完一场沙龙。嵌入的院子则以太空铝材质和亚克力桌椅呈现着不可思议的轻盈感和未来感。两进院子以竹子为屏障相间,虚实掩映。王燕更爱将叠院儿称为“城市会客厅”,初春时,院落里应景地开起了风靡全球的“沙发音乐会”(Sofar Sounds)。对相聚到这里的人们来说,胡同未必是古老的、静止的,也可以是流动的而充满反差的。

穿过院子,来到二层我的房间,一切冗余的设计与物件都被移除——包括房卡。刷脸进入房间,一切温暖而简洁。隐藏在老房梁中的灯带会感应室内光线的亮度;房间和浴室的外墙以落地窗替代,对面的胡同和飞起的鸽群毫无保留地出现在眼前。尽管身处胡同,叠院儿保留着自己的心气儿,用适当留白的环境和全智能化的客房来提供一种未来生活体验。“真正的胡同改造不是向老祖宗要东西,而是植入未来。”王燕说,她相信这样才能让胡同延续其生命力。

就是在市井气的胡同里,一些人梦想着精致而有细节的生活。胡同与前门楼子是何其得宽容,经历了数百年的天地更迭,它们依旧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人类在一次次的摧毁和重建中与它们确立一种共生关系,这意味着,无论何种群体,都能在胡同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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