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颜
2015年夏天的北京灯笼俱乐部。
争相冒头的新夜景:俱乐部在中国在东欧、在新兴城市……在巴塞罗那,最常用的一句话不是“Hola(你好)!”,也不是“Gracias(谢谢)!”,而是“Unacerveza,porfavor(请给我一杯啤酒)!”。这座城市以气候宜人和生活悠闲著称,但进入夜晚,它又是南欧最大的派对集散地之一巴塞罗那坐拥Razzmatazz、Elrow、Moog、Nitsa等俱乐部,无数知名音乐人排满了这里的档期,夜晚汗水与欢呼共存的光景与白日的平和安逸形成了巨大反差。当音乐人Pablo回到巴塞罗那后,他也会转换回更多的身份:音乐厂牌lberianJuke的经理、派对组织者以及老练的DJ。如今火遍世界的音乐搭档和神仙情侣SinjinHawke和ZoraJones正是在他组织的派对上一见钟情,才有了之后两个人合作的创意平台FractalFantasy和共同专辑ViciousCircles。“西班牙不大。”Pablo告诉我,“在这里,你只要花点儿心思做一些和俱乐部有关的事情,很快就能和人们打成一片。
越过第勒尼安海放眼世界,从巴塞罗那的Razzmatazz到纽约的Schimanski、英国伦敦的Fabric,再到柏林的Berg-hain,无数俱乐部为人们提供能量,舞步和节拍之间的相互追逐从未结束。有趣的是,俱乐部也催化着城市的特征产生进化。”汽车之城”底特律在20世纪70年代衰落,却依靠充满机械感的Techno音乐再次崛起;芝加哥的Warehouse俱乐部只存在了六年,但它的驻场DJFrankieKnuckles几乎是半个电子舞曲世界的起点。大概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享乐精神驱动,才让一座城市能够拥有如此不同的面貌。
作为挖掘东欧青年文化的先锋,GoshaRubchinskiy的走红让全世界重新认识了这片土地,但是这里的“酷”绝非只有Adidas的三道杠和“南斯拉夫蹲”。自打20世纪90年代的“锐舞”(Rave)浪潮以来,跳舞就是当地年轻人最喜爱的活动之一。音乐人Goro刚刚从柏林搬到位于保加利亚的扬博尔,他开始尝试在这里组织派对,把他在柏林感受到的能量带到这个只有八万人口的小城。“除了邀请DJ,还要租赁音响和设备,我在这里组织派对,有很多工作要做。”Goro告诉我。东欧青年文化的随性不羁被派对现场忠实还原:所有的活动都是临时通知的,从不事先宣传,不会公布嘉宾阵容;既没有眼花缭乱的射灯,也没有拿腔拿调的装饰,只有偶尔亮起的闪光灯照亮砖墙。俱乐部此时不再指代场地,它是一种氛围、一种情感和一种共鸣。只要音响里传出凶猛的节奏,所有人就会放下约束,做回真正的自己。
在中国,20世纪80年代的喇叭裤、花衬衫、迪斯科舞厅遗留的影响尚未远去,Z世代和“千禧一代”就已经迎来了信息大爆炸时代,有更多机会去了解和选择自己热爱的事物,俱乐部成了他们不约而同的答案。位居西南的成都以時髦、美食和慢节奏生活而出名,它在中国俱乐部版图上也占有重要的位置。在成都夜生活的鼎盛时期,位于武侯区领事馆路上的保利中心像开枝散叶的大树,无数寂寞候鸟在这儿找到了一片归属地。保利中心里有很多工作室和俱乐部,源源不断地为这座城市输送美好创意和新鲜的音乐。.TAG、NASA、Herewego,这些名字都是独属于那段好时光的标记。.TAG俱乐部是西南地区的Techno音乐重镇,店里有一面玻璃墙,在那里可以将成都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时间到了2019年,Cue、Axis等俱乐部纷纷开业,Transit过境、动静等独立活动主办方越来越多,成都的俱乐部文化也开始慢慢复兴。得益于他们的努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喜欢听电子音乐,尝试DJ和制作音乐。“我们希望能影响到更多的年轻人,同时也给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有想法的年轻人提供机会。”Transit过境的组织者Sycobo8说。
相比成都,西安的夜晚还要更长一些。“西安是更传统一点儿的旅游城市。外面来的路人也只有看看景点、吃吃小吃这样的想法。”在去年一次采访中,派对组织无聊屋TheBoringRom的创始人之一大招这么为家乡作结。2019年JAR“这儿”俱乐部开业之后,除了“圈子”里的人,平常人难以发现这里别有一番风味。过去四年多,无聊屋一直在西安举办游击派对,在“这儿”,他们总算找到了一个能落脚的地方.无聊屋的愿景非常简单,“能让大家玩儿开心、听到好音乐、有更多的PartyAnimal就好了”。他们和本地的其他派对组织一起在这里热热闹闹地办活动,不到半年,这里已经成为西安年轻人的时髦聚集地。“JoyandRelease",这就是JAR的原意。打扮认真、妆容精致的青年们聚集在这里,享受音乐,也享受JAR带给他们的安全感。
音乐人挥酒汗水的DJ台。 上海44KW的标语卫衣。 44KW配备Void品牌的声音系统
汗湿头发的女孩在西安JAR的舞池中感受喜悦。
无论50年前或现在,俱乐部都是青年文化的“工厂”
回顾20世纪60~70年代的流行文化,AndyWarhol绝对是话题人物之一。他在纽约的工作室TheFactory有两道厚重的金属门,墙上贴满了银色的锡箔纸,地面上四处缠绕的电缆用大幅印刷广告和杂志盖住。白天,这里是Andy的工作室;夜晚,这里是歌舞升平的梦幻俱乐部。大牌摇滚乐手们在这里即兴演奏,那些转瞬即逝的精彩旋律仍有一部分保留在了他们的专辑里;女孩儿们三五成群来到这里,在镜子前试妆,进行即兴的歌唱和表演。不少导演和摄影师也在这里的小型摄影棚里创作,为后世留下了许多“工厂”的高光瞬间。到了70年代,Disco音乐取代了乐手们的即兴演奏,成为这里欢乐的主旋律。伴随着强劲的节拍和高昂的曲调,“工厂”越发热闹成为彼时彼刻纽约真正的创意中心之一,也变成了无数诗人、明星、歌手、舞者的栖息地。无论是大名鼎鼎的TheVelvetUnderground乐队还是诗人BobDylan,这些TheFactory的常客无论音乐抑或是其他方面,都给后世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影响,“工厂”的事迹也不难让人总结出一条金科玉律,包容的地方总会产生社群,总会充满影响力。
目睹了这种种心潮澎湃之事后,我们很容易发问:“是俱乐部一手塑造了城市青年文化吗?”但光是它,恐怕不够推动青年文化纵横交错地发展;以俱乐部文化的复杂程度,用周末的几场派对概而言之似乎太过肤浅。SvenVonThiulen是柏林的一名音樂制作人,他写了一本书《声音之家》,描述自1989年开始,这座城市如何依靠Techno音乐成为当今世界的文化和音乐中心之一。Techno音乐在底特律发迹之后,很快传入欧洲,到达柏林,很快成为年轻人们争相收听的音乐。时间一长,俱乐部和舞客之间逐渐产生了一种相互依赖的连接。如书中所说,“你在现场演出中赚了钱,会把钱又花在现场中。如果俱乐里的水管破了,老板会找现场观众来修理。”互助、团结,是那些长达数十年的俱乐部、派对组织、创意团队和音乐小组维持至今的关键。没有来自他人的支持,社区就会分崩离析,更别提不断想出好玩的新鲜点子了。
在Pablo的舞池里,音乐将人们团结在一起
年轻人们精心装扮后来到俱乐部。
在时尚界,整个世界都未曾想到的是,20世纪90年代和干禧年初那些热情的舞曲在近年全面回潮,流行于两千年初的Y2K美学概念也一同火了起来。色彩鲜明的卡通形象、晶莹剔透的3D图像都是这种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你还记得Smile.DK(微笑姐妹)那首在千禧年初大热的Butterfly,那你应该去重温一下它的MV——两个女孩打扮入时,在一片简单而新奇的3D绿野中探险,最终搭乘一艘金属质感极强的蝴蝶飞船离开.它算是Y2K美学在那个年代最好的呈现之一了。成立近一年的EVO派对品牌是Y2K美学的忠实粉丝,他们已经在ALLClub做了几次新鲜的探索,把行为艺术、现场表演、歌唱等平常不太容易在俱乐部里见到的形式带到了这里。他们身体力行地向年轻人们推广和普及Y2K美学,通过各种各样的视觉和音乐作品表达他们的感受。对于他们的无限创意和热情,夜晚是包容的,俱乐部也是包容的。
俱乐部文化不仅仅是发生在场地内的几场周末派对.就像AndyWarhol的“工厂”一样,它是重要的文化场所。既是幼稚创意的催化剂,又是创造力的温床。这不仅仅事关热情的释放,也关系着社会价值的创造和文化的进步。作为夜行者的酷孩子们,仍然会伴随俱乐部里闪动的迪斯科球和照射灯,在夜晚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