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T_两位老师平时专注的具体出版领域有所不同,能聊聊最近几年分别有哪些新情况吗?
吴琦_我之前碰到阿乙,他觉得现在的出版是一个去中心化的过程,其实已经好几年了。戴锦华老师在公开采访中说是分众时代。
虽然分众这个概念从我上大学那时候就开始提,但是我觉得是2008年之后才变得非常的具体和真切,尤其对我们这一代在做文化或出版工作的人来讲,可能这是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种现实情况。
过去依靠单一媒介或者单一(信源)输入的内容产品,以及某一个作品引发大众性反响和全民讨论的现象越来越少,尤其是看今年的网络舆论,大家还是各谈各的,各有各自的议题,议题之间有一些交织,有一些对话,这是我感受到的比较大的一个变化。
赵梦莎_我们在做的艺术出版和独立出版,与大众认为与之分割的很多领域存在交织的过程,比方说我们其实游离在艺术界之外,但是有很多创业者来自艺术圈。我们在做的是传统出版业很难触及的、也不太会触及的一个比较边缘小众的市场。但同时可能因为我们不受制于两个圈子,所以我们拥有很独特的自由,这是去中心化或者说分众市场反映出的好处。
CNT_你们认为“小众出版”是否有市场?如何保持可持续性呢?
赵梦莎_对于小众出版是否有市场,我觉得从abC的案例来看,它肯定是有市场的,这个市场在传统出版业看来,可能是一个非常小的市场。但是它的持续性和活力就来自所有这些创作者,它现在处于原生阶段或者说初级阶段,创作活性在源源不断地支持它。
吴琦_大家可能稍微注意到《 单读》今年的一些动作,这其实恰恰是因为它稍微突破了之前小众和分众的边界,然后才被人看到。可能跟梦莎刚才说的abC的情况是很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是这样工作的,突然到某一时间点发现之前所有的工作好像突然被别人看到了,甚至被赋予了一些他们没想到的意义。
我现在不太考虑是不是小众这个命题,它作为一种观察或一种讨论而存在没有问题。但是我和梦莎在处于工作状态时,不是天天顶着,“大家快看我们是小众”,或者“大家别看我是小众”的心态和标签在工作的,你如果这样工作的话,会遇到很多的限制,会影响工作情绪,实际的工作也很难开展,所以我有很大的一个变化就是先把这个东西放在一边,我们就做眼前能做和感兴趣的,或者是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CNT_你们认为当下阅读是否还能起到“唤醒”的作用?具体谈谈原因。
吴琦_有一个同事是以做新媒体为主的,她说其实过去的一年会让她怀疑自己喜欢读书这件事本身是不是还有意义,甚至包括她还在做这份工作的意义也是非常摇擺的,但是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过去一年当中,让她觉得高兴和振奋的时刻都来自书里。她讲了几本可能对她来说读起来非常愉快的书,在阅读的过程当中,找到了当时她对这个专业感兴趣,加入《单读》做这份工作的原因,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是今天这个样子的自己。
有些人可能真的跟书和阅读有亲密感,当他回到书、回到阅读状态的时候,一些跟他日常的或者是疲惫的外在不一样的状态被调动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是谁、自己的兴趣到底在哪儿,并且坚信自己想做的是对的。
赵梦莎_我觉得阅读在任何时代都是有“ 唤醒”意义的。在我们的个人成长过程中,世界观的建立、对兴趣美学等很多事物的态度都来自阅读。阅读是很私人的过程,它不是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周围,不是狂欢的状态,而是很安静、向内的。它不只是对当下有作用,对人的一生都有作用。
其实屏幕阅读开始得不算早,我们也是现在才逐渐习惯屏幕和手机变成我们身体的延伸的。想要阻挡阅读向屏幕阅读转变很难,当然你可以关心这个议题,但不论什么形式的阅读,永远会在某一个时刻给你一点儿提示。如果说阅读也是一种娱乐和消遣的话,我觉得这是跟其他娱乐消遣最大的不同。
CNT_网络时代,文字在新语境中的角色和价值是否有所改变?
赵梦莎_随着科技发展,所有传递信息的媒介——图像、视频都是很中性的,但在内容生产的时候,你要给大众看什么?我很喜欢看剧,如今夹杂其中的广告时间越来越长,就会让人有不适感。为了消解这种不适感,我便开始养成大概15分钟就把眼睛移开,去看一下手机的习惯。我的时间被碎片化了,这种碎片化也导致我的注意力越来越难以集中,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但在阅读当中,你的时间不是这样的(指线性时间)。因为图像和视频的非线性、线性时间越来越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改变。
吴琦_说到线性和非线性的问题,我在书店工作这几年都曾遇到,而且只有这个问题是越来越难解决的。我觉得看剧还好,是线性的观影状态。我现在发展出会看微博跟抖音,用一些非常碎片的时间组成了很长的线性时间,对我来讲,这是最新的一个问题,但我又觉得这可能也不是大问题,我们得接受网络时代媒介的变化。大部分人早就已经拥抱了新的视觉习惯,问题就在于我们怎么样去应对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