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刚是定居加拿大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十几年来,他在北美大陆上东奔西走、南来北往,拍摄了大约400种鸟类。无论是拍摄乌林鸮雪地捕食田鼠,还是在雪原上寻找雪鸮,无论是隐藏着拍摄艾草松鸡求偶,还是在“鸣鸟之都”观拍北美林莺,都给他带来无限的乐趣。他说,鸟类摄影的魅力让他无法抗拒,而对他来说,在拍摄中不断追求完美,成了一种无法替代的人生幸福。
也许是因为执着,也许是因为大自然的召唤,从2003年开始,我一直在北美地区追寻并拍摄鸟的身影。
鸟类摄影十分艰苦,有时我需要背负几十斤重的摄影包长途跋涉,有时我还要在风雪中忍饥受冻,等待好几个小时……尽管如此,当我面对湖光山色、鸟语花香,感受意外的神奇和激動时,心中那份对大自然的向往和期盼,便得到了最恰当的回应。因此,每当我按下快门,那一瞬间触发的是融入自然的激动,释放的是久违的轻松。
十几年来,我在北美地区东奔西走、南来北往,拍摄了大约400种鸟,在不间断的拍摄过程中,我对野生鸟类的认知也在不断提高。对于我而言,醉心于鸟类摄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而在拍摄过程中,追求画面瞬间的精彩意境及其带来的挑战,总是带给我无尽的兴奋。或许,这就是鸟类摄影的魅力所在。
我最喜欢的一幅作品记录乌林鸮雪地捕食田鼠
在拍摄的众多鸟类作品中,我最喜欢的是一张乌林鸮在雪地捕食田鼠的照片。
乌林鸮是鸱鸮科、林鸮属的鸟类,在很多人眼里,这种鸟就是长相奇特的大型猫头鹰。乌林鸮主要分布在欧亚大陆北部和北美洲北部,它们大多栖息在人迹罕至的针叶林地区和沼泽地区的寒带森林,不为人熟知,只有在某些年份的冬季,因食物缺乏,它们才会飞向南方觅食,人们也才有机会见到它们的身影。
2004年底至2005年初,便是这样一个十几年一遇,甚至很可能百年一遇的时机——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上百只乌林鸮出现在加拿大安大略省和魁北克省,在我所居住的渥太华地区,人们观察到了大约十几只乌林鸮。当时,有媒体报道称,乌林鸮抵达渥太华,是渥太华观鸟社区的“in seventh heaven”(“第七重天”,意即“幸福完美”)。俄罗斯《猛禽保护杂志》2005年第一期、美国《国家地理》2005年第二期的封面照片也都是乌林鸮。而我拍摄的乌林鸮在雪地捕食田鼠的照片在《渥太华公民报》上刊出后,我的鸟类摄影网页每日的点击率都在3万次以上,足见人们对乌林鸮的喜爱。
拍摄乌林鸮的过程颇值得回味。2005年初,当我从媒体上看到乌林鸮抵达渥太华的报道后,立即被这种样貌独特的美丽大鸟所吸引,心想一定要用镜头为它们留下倩影,所以在此后的3个星期内,我便收获了不少乌林鸮的精彩照片,这其中,那张乌林鸮在雪地捕食田鼠的照片让我最为满意。田鼠是乌林鸮的主要食物,在白天,目光犀利的乌林鸮可以看到很远的雪地上的田鼠。可是到了冬天,当大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田鼠都在雪下活动,乌林鸮又是怎样看到它们的呢?原来,依靠敏锐的听力,乌林鸮可以感知30米之外田鼠在积雪下的动静,一旦发现目标,乌林鸮就会飞到距田鼠较近的树枝上继续听测,当准确定位后便俯冲向雪地,用其强有力的爪子抓住雪下的田鼠。
在一个雪后天晴的早晨,气温降到了零下二十多度。如往日一样,我来到乌林鸮出没的地带,很快就发现一只乌林鸮正在雪地里觅食。那片雪地上有不少2~3米高的针叶树,树下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草丛,我悄悄跟随那只乌林鸮踏进雪地,在较远的地方拍了几张后,便停下来观察,脚下深深的积雪和雪下未知的地形让我不敢轻易前行。而乌林鸮继续寻找田鼠,当它停栖在距我10米远的枝头上,我立即将镜头对准了它,当它再次起飞时,我连按快门,这时它飞到了离我更近的一棵矮树上,接着迅速俯冲到雪地上,它的头几乎埋进雪里,翅膀不停地在雪地上扑腾。“抓到了吗?”我一边想,一边透过镜头观察。很快,乌林鸮嘴里拎着一只田鼠从雪地里站立起来,还没等我回过神,田鼠就已经被它吞食下去,接着,它环视了一下四周,飞向不远处的枝头。
我的镜头记录下整个捕食过程,能够拍到如此精彩的动态瞬间,自然让我无比兴奋。直到现在,每当回忆起这段经历,我仍会激动不已。所以,在一些社交网站和微信朋友圈,我的个人头像都采用了这张乌林鸮雪地捕食田鼠的照片,以纪念这次难忘的经历。
雪原寻拍雪鸮拍摄艾草松鸡求偶
同乌林鸮一样,雪鸮也是深受鸟类摄影师喜爱的一种鸟。雪鸮浑身洁白,被称为“白猫头鹰”或“雪猫头鹰”,样子十分呆萌。它是一种生活在北极苔原地区的留鸟,在冬天由于食物缺乏,部分雪鸮会向南迁徙,因此在相对偏南的地方也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我已经拍了上百次雪鸮,作为职业鸟导,也有两年带领摄影团到加拿西部大平原拍摄雪鸮的经历,尽管如此,雪鸮仍然是我最喜欢拍摄的对象之一。
记得第一次拍摄雪鸮是在2005年冬天,当时在拍摄乌林鸮的过程中,我知道了在渥太华还有雪鸮存在,此后,每年冬天我都会去寻找和拍摄这种漂亮的鸟。
2016年2月,我来到加拿大西部的阿尔伯塔省拍摄雪鸮,相对于加拿大东部的安大略省和魁北克省,这里的纬度更高,适合雪鸮活动的地域更广阔,所以每年冬天出现的雪鸮数量也更多、更稳定。但是,阿尔伯塔省的天气素来以多变著称,气温的变化、降雪的多少都直接影响着雪鸮的栖息。记得刚到的前两天,气温比较正常,到处是一派冰天雪地的景象,寻找雪鸮非常轻松,一天能见到十几只。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气温突然升高,白天的最高温度达到16℃,草地上的冰雪迅速融化,此前白雪皑皑的地面很快就被黄灿灿的草地所替代,雪鸮失去隐蔽的环境,自然就飞到其他地方去了。当这反常的天气过去,寒冷再次降临,我才继续开始寻找雪鸮。所以,拍摄雪鸮的过程,乐趣和艰辛并存,带给我许多难忘的回忆。
当寒冷的冬季过去,北美大地回春,艾草松鸡便成了我的拍摄对象。
艾草松鸡是北美洲最大的松鸡,摄影师尤其喜欢拍摄雄性艾草松鸡求偶时的样子。雄鸟在求偶时,会直立扇形尾羽,膨胀起胸部,形成两个气球一样的黄色的囊,以此吸引雌鸟。雌鸟经过长达几周的观察,然后才选择最具吸引力的雄鸟进行交配。每年春天,雄鸟聚集在求偶场的时候,就是摄影师拍摄的最好时机。
2017年3月末,我在美国犹他州的山区拍摄到了一个难得的场景。在前往拍摄之前,我在网上查询了相关资料,了解到想要成功拍摄,需要在天亮之前进入求偶场地隐蔽等待,所以,凌晨4点我就起床,驾车前往求偶场。一个多小时后,我到达了目的地,车外一片漆黑,我只好在车内休息。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我想主角是不是要登场了,但外面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更近了,也更密集了,我隐约看见不远处有黑影在移动,但天色还是太暗,根本无法拍摄,我只好先用手机录下两段音频。当天空慢慢变亮,求偶场也慢慢清晰起来,我便开始了拍摄。这时,几只松鸡慢慢向我走来,我坐在车上,屏住呼吸,不停地按动着快门。而求偶场中央,许多雄性艾草松鸡直立着扇形尾羽,它们追随雌鸟,走几步停一下,然后鼓起胸部的两个黄色的囊,挺胸仰头,展示着强壮有力的身材。在整个求偶场,聚集了上百只艾草松鸡,“咕咚、咕咚”的抖囊声此起彼伏,此时,太阳从东边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雄鸟身上,它们显得光彩照人。
“鳴鸟之都”霹雳角国家公园在加拿大陆地最南端观拍北美林莺
在我的鸟类摄影作品中,还有一类鸟不得不提,那就是北美林莺。
北美林莺是指在北美洲有繁殖的雀形目林莺科鸟类。在北美,可以看到的林莺有50多种,它们的体型大都较小,但性情活跃,总是在树间林地、沼泽地或灌丛中跳来跳去,不时发出特别的鸣唱声。这些小鸟的羽毛色泽大多比较鲜艳,不同的羽色特征是辨识它们的主要依据。林莺大多是候鸟,夏天,它们在北部繁殖生长,冬天则迁徙到温暖的南方过冬,所以每年的迁徙季节都是摄影师观赏、拍摄它们的最好时机。在迁徙途中的许多观鸟点,总会见到摄影师忙碌的身影,加拿大素有“鸣鸟之都”之称的霹雳角国家公园,就是最热门的观鸟点之一。
霹雳角国家公园位于安大略省的西南部,面积只有20平方公里,这个因为观鸟而建立起来的国家公园,是加拿大陆地最南端,也是最小、最特殊的国家公园,号称“TIP OF CANADA”(“加拿大的海角天涯”),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确立为“国际重要鸟类区”。公园位于伊利湖北岸,气候湿润温和,植被丰富,良好的生态环境非常适合鸟类生存。每年,北美候鸟迁徙都会途经此地,公园有记录的鸟类近400种,占整个安大略省鸟类数量的80%,其中,北美林莺的种类有43种,所以,到这里来观鸟、拍鸟,是许多摄影师的愿望。
2016年5月初,我驾车从渥太华出发,前往霹雳角国家公园。到达公园时,天刚刚亮起来,此时已经有一些摄影师在公园内拍摄了。按照计划,我要先去领略公园最南端的风景,所以将车停好后,便去寻找开往公园最南端的摆渡车(私家车不能在公园内行驶,只能乘坐公园的免费摆渡车前往)。摆渡车停在一面印着一只橙胸林莺的标志旗帜旁边,虽然当天是周日,但由于时间较早,所以人并不多。坐上车后,摆渡车慢悠悠地前行,当“WELCOME TO THE TIP OF CANADA”的醒目标语映入眼帘时,我知道目的地到了。走到尽头,陆地呈一个明显的倒三角形插入伊利湖中,湖水与陆地交汇之处,波涛汹涌,蔚为壮观。
参观完公园的标志性景观,我便开始寻鸟、拍鸟的工作。在几天的拍摄中,我总共拍摄到了上百种鸟,其中有多种林莺,如黄腰林莺、黄林莺、黑喉绿林莺、栗胁林莺、棕榈林莺等,但遗憾的是,我没有遇见自己最想拍摄的蓝翅黄森莺,虽然这是公园每年都有记录的一种北美林莺。
其实,对于摄影师而言,遗憾始终不可避免,因为拍摄在大自然中自由飞翔的鸟类,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不过,也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才增加了拍摄的趣味和念想,也让我在鸟类摄影之路上能够一直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