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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出的喜欢

不能说出的喜欢

栖何意

伸手臂,踢腿,旋转,温碧穿白色纱笼裙和红舞鞋,身姿轻盈如同一只欲飞入青空的鸟儿,白皙的脸庞在镁光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引得观众纷纷鼓掌。

突然间,音乐戛然而止,灯光熄灭了,舞台上一片漆黑。温碧感觉自己的左腿被什么重物压住,动弹不得。她伸手去摸,只摸到一手黏稠的液体。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她猛然惊醒,环顾四周,眼前是还不算熟悉的教室,午后的阳光从窗帘一角漏进来。

又是个噩梦。

温碧4岁开始学舞蹈,从少年宫一路跳到舞蹈学院附中,拿遍青少年组大大小小的奖项。所有人都夸她是为舞蹈而生。温碧也这么认为,自己会一辈子跳下去,直到跳不动为止。

但正如茨威格所说,命运馈赠的所有禮物早就暗中标好了价格。15岁时一场车祸夺走了温碧的梦想。她再也无法登上舞台。休学一年后,她转学到这所普通高中。

温碧念高二,左腿微跛,不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因为长得很好看,起初总有男生来搭讪。她还沉浸在不能跳舞的悲痛中不可自拔,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她也很少跟同学们讲话,总是一脸漠然地穿过热闹的人群。

十六七岁的年纪,温碧这样的性格注定不受欢迎。很快,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在班里传开。有人说她是不良少女,也有人说她是假装清高。温碧不去理睬,却总有人试图揭她的伤疤。

就像这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午后。温碧脸色苍白,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刚走进教室,就听到有女生洋洋得意地宣布:“你们发现没有,温碧走路的姿势有点儿奇怪?”

立即有人附和:“是呀。我也发现了。”

“哈哈,瘸腿美女!”

接着是一阵刻意压低又正好能让温碧听到的哄笑声。

温碧低着头站在门口,那些同学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噤声,反而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她想像往常一样对这些嘲笑置若罔闻,可受过伤的左腿突然变得僵硬,任凭她用力到手指发抖,也无法向前移动一步。

那些同学还在笑,“瘸腿”二字不断冲击着温碧的耳膜。她眼眶里积蓄的泪水几乎要落下来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你们闹够了没有?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说话的男生叫曾良,是班长,成绩优异,眉目俊朗,被班里很多女生默默喜欢着。曾良是这个新班级里唯一肯帮温碧说话的人,温碧猜想,这大概也是那些女生总爱针对她的原因。

曾良说完就准备扶温碧回座位,却被她礼貌地拒绝:“谢谢,我自己可以。”

跟所有人都保持客气的疏离,这是那场车祸留给温碧精神上的后遗症。她不信任他们。

温碧又欠曾良的人情是在校门口的那家书店里。

那天曾良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坐在不大的雕花窗户旁,夕阳将他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勾勒出一幅素描,很像温碧曾在舞台上见过的那些男孩子,身姿挺拔,举止优雅。

温碧看了一小会儿,回过神来,属于她的舞台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转身去拿书架最上层的《夜航西飞》,左腿使不上力,踮起右脚尖依旧够不着,还碰落了下层的一本书。“哐”的一声,打破了店里的安静。书掉在地上,“溅”起一层稀薄的尘埃,在光亮里飞得到处都是。

温碧皱了皱眉头,忍着左腿的不适弯腰去捡,却有人先她一步,将掉落的书捡起来放回书架。

“要取哪本书?我帮你。”曾良站在她身旁,少年的语气沾染了夕照的温柔。

温碧不愿再逞强,指了指自己要的书,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曾良却没有立即去拿,而是语气温和地问她“接受别人的帮助就这么让你难堪吗?”

温碧抬头,撞上他充满悲悯的目光,心底的沉寂忽然有片刻的慌乱。眼前的这个男生好像能够看穿她的心思。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不料却碰到高高一摞没来得及摆上书架的新书。一人多高的书本堆砸下来,没给她一点躲避的机会。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温碧杲愣着时,曾良已经迅速上前,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换成自己来受住书本的重量。

“你……你没事吧?”温碧看着曾良顷刻间惨白的脸。语气里全是慌乱。

他却笑着说:“别怕,没事了,有我在。”

那一刻,少年眼中好像布满了钻石般细碎的星子,而温碧竟真的相信了他的话。

第二天,曾良迟到了整整一节课。他从温碧身边走过时,温碧才敢抬头去看,第一眼就看到他缠着纱布的后颈。

温碧怔怔地坐在那儿。她想起前一天在公车站分别时,曾良郑重地对她说“以后试着多接纳别人的帮助,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温碧以为曾良只是临时起意,不想从那天之后,每当她孤立无援时,曾良总会出现在她身边。

年末,学校高二年级的元旦晚会有个传统,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舞台剧。经过班干部的商议和全班同学的投票,曾良他们班决定改编中国版的《西贡小姐》。排一出歌舞剧。

起初参演的同学们都兴致勃勃,可排练了几天后,他们才发现,所有人都缺乏舞蹈基础。没有舞蹈老师的指导,剧中的很多动作就算看着视频也模仿不来。

曾良是导演,为舞台剧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月考的成绩下来了,温碧拿着错题去向曾良请教,看到他桌上放着一份年级排名表。他的名次下跌了十几名。温碧看不下去了,放学后主动找到曾良:“你应该看过我的学籍表,我是从舞蹈学院附中来的,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曾良沉默了很久,问她:“你的腿没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尽力试一试。”

第二天,曾良带着温碧去排练的教室。不出温碧所料,几个女生看到她都沉下脸来,尤其是女主角文星星,出言不善,指着温碧大声问曾良:“她来干什么?”

曾良做了解释,说温碧从小学舞蹈,有很好的基础,请她来做舞蹈指导。但这好像并不能说服一直对温碧持有偏见的几个女生。

排练过程中,曾良只离开了一小会儿,没想到就发生了意外。温碧站在前面给伴舞的同学做示范。文星星正好从她身后走过,状似无意地撞了她一下。温碧脚下不稳,摔了个趔趄。有点疼,但更多的是委屈和酸楚。而那么多同学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人愿意伸手拉她一把。

温碧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她站起来,冲出门去,一直跑到行政楼的顶层才停下来。

因为腿伤没好彻底的缘故,有次上体育课,温碧什么也做不了,当时正在打篮球的曾良跑过来告诉她:“去行政楼的顶层吧,那里没人,很安静。”

于是后来再上体育课,温碧就会来这里待一会儿,看书,听音乐,没有人打扰。

温碧没想到,她红着眼睛跑上来时,这里还会有其他人在。

曾良戴着耳机坐在窗台边,取下一只耳机问她:“一首新歌。要听吗?”

温碧愣了愣,慢半拍似的点点头,又疑惑地盯着曾良。

“我看到你被文星星绊倒了,我猜你肯定会来这里,我速度比你快当然就先到了。”曾良笑着拍了拍温碧的脑袋,眼眸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分明是寒冷的冬日,温碧却觉得自己听到了蔷薇花开的声音。

那首新歌是关于童年的,听了一会儿之后,两个人聊起各自的小时候,聊着聊着就聊到舞蹈的话题,温碧很久没有跟别人说起过舞蹈,再谈起来,终于又能眉飞色舞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一笑。”曾良认真地说。

初冬日光微暖,头顶是碧蓝的天,看不见一丝乌云。温碧笑着朝曾良点点头。

那天晚上,温碧回到家中,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很久的微笑。

她这才惊觉,自己已經很久没有真正开怀大笑过了。曾经在舞台上最简单的微笑,因为受伤的腿被她无意雪藏起来。她总是一张“死鱼脸”,难怪会不受欢迎。

在后来的舞台剧排练中,温碧努力去绽放像过去在舞台上时的灿烂笑容。有的同学基础差。她就从基础教起,一遍一遍拆解动作给他们看;有的同学掌握不好节奏,她把自己曾经的秘诀告诉他们。她的左腿时不时还会出问题,为了舞台剧的进度,她咬着牙坚持着。

同学们对温碧的看法渐渐改观。他们发现温碧原来并不是高冷,只是有时候不太善于表达,就连文星星都开始拉着温碧讲一些她原来学校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曾良跟他们说过什么,每个人都心照不宣。不去问温碧转学的原因。

演出的前一晚彩排结束,末班公交车已经停运,曾良等在校门口,要送温碧回家。

“恭喜你。”他露出一个笑容。眼睛弯弯的。

“谢谢。”温碧一时间百感交集。

舞者的腿受伤,就如同飞鸟折翼、游鱼脱水,她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是身旁的少年无比耐心地、不厌其烦地陪着她走出困顿。

昏黄的灯光下,他们走得很慢,两人身影被拉得老长,温碧非常缓慢地开口:“曾良,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曾良微怔,停下脚步,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拳头攥紧又松开。

他沉默良久,忽然向前一步,说:“今天排练了那么久,你的腿还撑得住吗?这段上坡路我背你吧。”

说着,曾良专注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在她面前蹲下来。

他的脸有点红,温碧也注意到,眼底有笑意漾开:“曾良?”

他故意虎着脸不回答,半晌才说:“下次不要逞强。”

温碧笑眯眯的,问他:“那你是在担心我?”

曾良不作声,温碧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第一次觉得路边这平日看腻了的风景,因他的笑而变成此生难遇的美景。

经过一个多月的练习,元旦晚会上,班里的舞台剧表演很成功,一举夺得第一。奖金不算少,班主任同意拿出一部分给参演的同学们聚餐。

大家兴奋得不得了,因为正好赶上元旦前夕,于是大家便商量着晚上一起去吃火锅。

就在大家收拾好东西,说说笑笑准备走时,有个男生在门口喊:“曾良,有人找。”接着又挤眉弄眼一番,补充道:“是个好看的女生哦。”

温碧依稀瞥到门口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第一次,她也学着别人八卦的语气,问道:“那个女生是谁啊?”

立即有人告诉她,那是曾良的青梅竹马姚思锐,学文科的,次次考试都拿第一。

“这两个人啊,既是男才女貌,又是女才男貌,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文星星在一旁吐槽。

温碧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姚思锐”这个名字她在教学楼前的公布栏里看到过很多次,曾被写在最上方。

她不嫉妒这个女孩,她只是有点讨厌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接受曾良的帮助?

温碧借口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很抱歉地告诉大家,刚才家里人打电话来说要一起吃晚饭,不能跟他们一起聚餐了。

同学们都觉得可惜。文星星嚷着:“两大功臣都走了,这饭还怎么吃?”

温碧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没事的,你们好好玩,开心一点。”

温碧一个人往回走,外面开始飘起雪花。其实这里的冬天很少下雪,雪花还没落地就已经融化成雪水,到处淅淅沥沥的。

快走到校门口时,温碧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黑色书包。男生揽着女生的肩膀,同撑一把伞,走出校门。

温碧没带伞,雪花扑面而来,落在她的头发上、睫毛上,然后又结成冰晶,冰晶因为呼出的热气融化了,挂在睫毛上,好像她在流泪。

她走得很慢很慢,但前方的两个人也很慢,所以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公交车站台上碰面了。

曾良看到温碧,没有介绍她和姚思锐互相认识,只说姚思锐脚崴了,要送她回家。姚思锐皱着眉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让温碧有点儿尴尬。站台上只有他们三个人,温碧觉得自己好像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一个。

温碧背对马路站在台阶边缘,脚下有点滑。有不停靠的公交车呼啸着飞驰而过,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曾良已经拉了她一把。

紧接着温碧就看到原本靠在曾良身上的姚思锐摇摇晃晃,一副快要倒下去的样子,曾良又赶紧伸手去拉她。

曾良可真忙,温碧忍不住想,她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冒出这么酸溜溜的念头。

还好,温碧等的公交车很快就来了,她逃也似的上了车,隔着玻璃朝曾良挥挥手。

车内暖气开得+足,水汽在窗户上凝结。她伸手在玻璃上画了一个笑脸,可是水滴落下来时,笑脸就变成了哭脸。

元旦之后就是紧张的期末复习,温碧一头扎进书山题海,不停地做题背书。她怕自己一停下来,那天一同撑伞的两道身影又会交织在眼前。

特别累的时候,温碧会躲到行政楼顶层的角落,一个人戴着耳机听音乐。

这天自习课,她正沿着楼梯往顶楼走,走到转角的平台时,听到上面有争吵的声音,男声低沉,女声有些尖锐。

温碧不愿去听人家的隐私,转身之际却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原本打算下楼的脚步顿住了。

温碧停在那里,听到女生在说:“你对温碧只是愧疚,你并不喜欢她,她出车祸错又不在你。再说你爸不是也帮忙送她去医院了吗?”

温碧大脑一片空白,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格外的冷。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室内。依然止不住浑身发战。

她怎么會不记得,那时她出车祸后肇事司机逃逸,她在马路边的血泊里躺了很久,才被好心的路人送到医院,但还是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是有目击者的,只是目击者没有在第一时间勇敢地站出来。而这个人,就是曾良的父亲。

温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她维持着刚才摘掉耳机的姿势良久,直到同桌同情地递来纸巾。

眼泪珠串般落个不停,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温碧想起曾良在没有公交车后送她回家。想起生物实验曾良主动要求跟她一组,想起她成绩不好曾良那么有耐心地给她讲解……她被他的善良打动,却不知道故事背后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许久以来她唯一肯信任的人不过是为了自己求个心安理得。她真是傻,还天真地以为他在她最灰暗的日子里照亮了她,以为他的欲言又止是不能说出口的喜欢。

第二天温碧没有来上课,一直到午休,看着她空荡荡的座位,曾良心底开始有些不安。前一天姚思锐在行政楼顶层说的那些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他是看到温碧在教室里写数学试卷才出去的,也打算跟姚思锐把事情讲清楚,他帮助温碧从来不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曾良第一次见到温碧,其实是在更早的时候,是市里举办的一次活动上。温碧在台上跳独舞。穿白色纱笼裙和红舞鞋。她跳舞的时候笑得特别灿烂,一双眼眸如孩童般纯净。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么美好的回忆,他贪心地只想要自己独享。

所以后来。当他看到女生湿漉漉的眸子里故作的坚强,他的心就“咯噔”一响,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曾经如星辰一样耀眼的女孩子就此陨落了?更何况这陨落还有他爸爸的责任。

曾良一遍遍拨打温碧的手机,那头不断传来的只有忙音。他不管不顾地去找班主任,班主任只给了他一个语焉不详的解释,说是温碧的腿又出了问题,回去医院复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上课。

他从办公室走出来,灰沉沉的天空又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他伸手去接,雪花落在他手上,立即融化成了水滴,让他想起那天隔着公交车玻璃跟他挥手的温碧,玻璃窗上滴下的雪水,好像女生冰凉的泪珠。曾良忽然红了眼眶。

温碧转到了新的学校,她的腿终于恢复了正常,脸上也始终挂着清浅的笑容。很奇怪,曾经让她心动又让她憎恨的人,如今想起最多的却是他给她的鼓励。

她很努力,成绩渐渐好起来。在学生时代,长相姣好又成绩优秀的学生总是容易受到欢迎。面对新同学,温碧也能坦然讲出她关于舞台的梦想和梦想破灭后的颓败。

她早已经从车祸的阴影里走出来,只是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愿去联络曾良。她总是忘不掉姚思锐说过的话。

高考填志愿,温碧选择了北京的大学,她记得曾良说过,最向往繁华的上海。

七月流火,十八岁的温碧拉着大大的行李箱站在大名鼎鼎的学院路上。和所有的新生一样。温碧抬头挺胸骄傲地走进自己的大学。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同学,请问新生报到处怎么走?”

温碧愣住了,抗拒般地不肯回头,来人用力扳过她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温碧,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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