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
你十六岁的那天,从老房子黑暗的楼梯上摸索向下。
木制的楼板,哪一级会突然如同软肋,踩上去,微微凹陷着,不轻不重的危险。
从前你矮个头,现在你长大了,陈旧的木板发出愈加清晰的声响。
我想象你的眼睛在暗处如同猫科动物的光芒。
天真快活的脸,容颜姣好。肩膀在侧面看起来拢成清纯而动人的弧线。
唉。我并不是想要爱慕你般地叙述这些。
但你一天天地出现在我眼前,除非我永久地睡下去,不然无法回避。
况且我不想回避。
你在我面前逐段生长,是一株被记载在百科宝典上的开花植物。茎、叶,还未见果实。
我有时会突然在脑海中闪过某些句子,它们说“那些生命中安静美好的事物”。
是你吗?
你一定一脸茫然。
十六岁。对我来说已经是一株遗失在丰收中的麦穗。
我只能想念它,却再也无法找到它。
然而你十六岁那天,还睡得不知晨暮,大段大段时间用来看电视,在床上翻个身,过了半天也懒得动。
枕头下塞着一两本小说,你总是抱怨里面的主角獲得过分容易的幸福。
有时幸福会给人一段冗长而恬淡的时光。它如同无名的路人甲,用一个侧脸经过我们身旁,谁也没有察觉。
是你吧。
我目睹你十六岁时的每一天,安静美好,背景是慢拍的歌谣,哼哼地唱个没完。
包裹在柔韧痂茧里的灵魂在漆黑的楼道上闭眼上下。
但就是十六岁的那天,你在第十八级台阶上,发现青春是确有其事的蛇,突然地咬了一口,于是硬茧破口洒下光点。
从此像一根发丝被吹进胸腔,每一次呼吸都能扯出疼痛。
终究还是你吧。
笑容里有不可抑制的想象。知道哪里有葵花花田。所有的生命都被涂上青春尖锐的光亮。
无毒无害。怎么会无毒无害?
我们都是这样。
在哪时起突然变得通体锐刺,从破开的痂茧口染上异世的色彩,从此华丽颠覆了平淡的曙光,被人称为溃烂的部分突然开出惊艳的花朵。
那些所有的十六岁或十五岁,那些所有寻向彼岸的渡船。
都是你吧。
编辑/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