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的时候我在想,我应该以哪一个身份来写,是我自己,还是三月十六。短暂思考了一下,那就三月十六吧,因为落笔的时候,我就短暂地脱离了自己,变成了它。
我回忆了一下,当我以“三月十六”这个笔名在《中学生百科》发出第一篇小短文的时候,大概是四年前,但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应该有十年了。初中时,学校统一订阅的杂志就是它,它陪伴了我十来岁时的明媚时光。想起它,就想起了秋天体育课上洒满汗水和猛烈阳光的操场。
那时候我看到的文字,不管是语文课本上的,还是书店里琳琅满目的,无一不在闪闪发光。看到动人处,仿佛有谁穿过窗外层层彤红的晚霞,穿过六七点人影攒动的操场,穿过傍晚湿热的晚风,穿过书店聒噪的大堂,再穿过落了我一角影子的粗糙书页。它跳出来,在我身边的空旷处把灯全关上,疯狂演奏了一曲架子鼓。曲毕,它敛起锋芒戴上帽子遮住眉眼,打开灯,拍了拍我的头,轻轻地抱了我一下。于是,我在其中见到了万物,与作者共情。
从那时起,我就在想,是否我也能写出闪闪发光的故事,是否我也能通过这些方方正正的汉字,戳中与我素未谋面的某个人,轻轻地拍拍他的头,说:别低着头,快看那晚霞,刚刚有飞机经过。所以三月十六写点字的初衷非常简单,曾经被人拥抱过,所以想要拥抱人。
但是抛开三月十六,于我自己而言,兴许是我本人过于孤单,所以想要通过三月十六,用笨拙打磨的故事,向这个世界示意。本是只想以三月十六进行陈述,写到这里,我自己的人格又开始上浮。因为其实真正的我,在我自己眼中,矛盾且无趣,不会讲故事,想了一万个字,只能说出一个字,张嘴的一刻,脑袋里又产生了一万字,却始终不知该如何描述。那时候我冻得麻木,灰心丧气时,抬眼却见江边人潮上空,烟花倏地腾空炸开,声音从江对岸传过来,它和我的心脏一起颤动,跳了一支不知名的欢快舞蹈。我手脚并用,竭尽全力,却无论如何也形容不出那一刻的烟花,在我眼中有多么惊艳。所以我沉默了一下,僅仅只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情感产生得剧烈时,也不太能够表现出来。就好像高烧到了四十度却状态如常,大家能看到的,是这个人坐在角落里,捂住嘴,轻轻地咳了一下。
和三月十六不一样,我会为琐事烦恼,偶尔也会心浮气躁,偶尔也会充满戾气。而三月十六,永远天真理想,永远渴望拥抱,它想笑时大笑,想哭时大哭,喜欢就是喜欢,愤怒就是愤怒。它永远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无处安放的东西。它渴望敲一敲谁的脑袋,喊他一起来听,它把它的乱七八糟、无处安放谱成了一首歌,歌里没有烟花,但是兴许有人在听歌时,能够看到烟花腾空,炸裂,和心脏一起颤动。
时常羡慕,三月十六极度纯粹坦诚,也时常遗憾,永远天真理想、永远期待落笔就能生花的那个,是三月十六,而不是我。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有文字的话,我就是三月十六,提笔,享受片刻肆意妄为,天马行空。
贪恋这一刻,所以即使笨拙,却不曾轻易放下。
三月十六,文字伪装者,年龄不详,性别不详,职业不详,一切不详。在《中学生百科》发表了《还好我们早早相逢》《记忆里盛放的花》《等天晴的时候》等作品。
编辑/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