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吃饭,中国人的年夜饭是一顿最华丽的饭。从前苏州人晚上喜欢喝粥,据说怕睡时滞积影响睡眠。记得以前邻居见面客套话是:“饭吃了吗?”饭后大人会问小孩:“饭吃饱了吗?”宁波人请客人吃饭,他们往往会客气地说:“下饭呒糕(没有)饭吃饱。”最可笑的是,我在江西山村插队落户时,有次半夜2点钟起来上厕所,黑暗里遇到一个黑影对我喊道:“杨忠明,饭掐(吃)了吗?”仔细一看原来是个老乡,天不亮起来捡牛粪,真的把我吓一跳。
从前的里弄食堂因为大米定量供应,饭不能多买,早上馒头,中午酱油汤光面,晚上回家吃飯喝粥。儿时的熟猪油拌热饭,香气扑鼻,一碗下肚幸福美满。蛋炒饭以老上海福州路上的“大西洋菜馆”的“六小姐蛋炒饭”最有名,色香味齐全,松软殊常。绍兴有家“春宴楼”有个叫“三太娘”的美食高人炒出的蛋炒饭名震一方。沪上名印家陈巨来说,民国某年夏天,一连几天大雨,街头发大水,买菜不方便,他家吃了一个星期的蛋炒饭,后来看到人家吃蛋炒饭心里直反胃。作家苏曼殊喜食糖,最爱吃上海八宝饭。抗战时期上海滩的配给米,也叫“八宝饭”,米里有砂粒、石子、草子等,煮饭前一定要挑净杂物,否则无法入口。
盖浇饭,快餐的一种,把烧好的咖喱鸡块、番茄炒蛋、洋葱肉丝等连汁带菜浇在瓷盘里的白饭上,价格二角一份,在上世纪50年代很流行,中午吃盖浇饭要排老长的队。现在的盖浇饭装在饭盒里,就叫“盒饭”啦,听说常熟诗人杨无恙特别爱吃日本人制作的鳗鱼盖浇饭。昔时上海人对于米饭视如珍宝,煮饭时撇出来的米汤,做娘的会留给最小的孩子吃。我看见江西农村煮饭的米与米汤分开,米另外放入木桶中蒸熟,吃口坚硬,据说种田人吃了这种硬饭更耐饥。我曾吃过江西的红米饭配南瓜汤,味道上佳,红米是水稻晚熟品种之一,因米皮呈酱红色而得名,饭味清香浓,吃口软糯耐饥。
用饭字组成的常用词有:饭来张口、酒足饭饱、粗茶淡饭、看菜吃饭、生米煮成熟饭、吃大锅饭、茶余饭后、残羹冷饭、靠天吃饭、令人喷饭、粗茶淡饭……指某人说话啰里啰嗦叫“闲话多得像饭泡粥”,据说来自太仓方言的俗语,原来饭泡粥刚烧开时,锅面上总是漂浮着一层白沫。而说话多的人也总是说得口沫横飞,所以人们就用饭泡粥来形容说话多的人。
用“饭”字取名的点心有粢饭糕、糍饭团、米饭糕、八宝饭、糍毛(饭)团等。锅巴,上海人叫“饭糍”,香香脆脆,这要乡下烧柴火的老灶头上铁锅里煮饭才能弄出来。锅巴入菜已成为时尚佳肴,用海参、鸡片等做成的三鲜锅巴人见人爱。
从前去饭店吃饭,菜肴酒水再好,最后大家都要吃上一碗饭,有句老话叫“酒足饭饱”。现在朋友们上饭店小聚,基本无人再想吃饭,可见饭店从最初供人吃饱肚皮到如今已大有变化。从前的“饭摊”、“饭店”、“饭铺”、“饭庄”、“饭馆”的名称也悄悄地改为“酒家”、“会所”、“宾馆”、“茶餐厅”、“菜馆”、“某某”、“某某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