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秉辉
一
数九寒天，北风呼啸，寒潮袭来，气温骤降，上午10点不到，上班的人流一过，街上的行人已经十分稀少。
一栋巴洛克风格大楼的6楼，宽敞的大会议室，天元集团的董事、经理们都已坐定。
10点整，蒋总的秘书小董快步走到蒋总的位置上放下一沓文件，回转身来刚要离开，蒋总身着本集团所属企业生产的专供外销的深藏青色西服，已经到他的身旁，面带笑容，跟大家点头打招呼。有几位年轻的经理站了起来，蒋总挥挥手请他们坐下，然后自己坐下。
天元集团的总裁名蒋安邦，浙江宁波人，今年56岁，中等身材，体形微胖，头发花白略见稀疏，戴一副玳瑁框眼镜，说起话来慢斯条理，还带着点宁波乡音。
“今末子（今天）开个董事会”，蒋总察觉自己讲了宁波土话，便立即纠正：“今天召开董事会，又请了各位负级林（负责人）一起参加，有几件重要事体（事情）要搭（同）大家商量、商量。”蒋总还是离不开乡音。
……
会议在进行中，蒋总忽然觉得有点心慌，接着有点手抖，手心在出冷汗。他知道这是“低血糖症状”又犯了，便道：
“大家讨论，我去休息一会儿。”
事发突然，众人一愣，忙唤秘书小董，扶蒋总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李副总继续主持会议：“请各位继续发言。”
进了休息室，小董扶蒋总坐在沙发上，蒋总便道：“低血糖、低血糖。”
因为已经发过几次，小董早有准备，拿出苏打饼干，又冲了一杯糖水送了过来，蒋总一饮而尽，又吃了几块饼干。
等到李副总进来探问，蒋总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小董又叫人送来蒋总喜欢的葡式蛋挞，蒋总吃了两个，便和李副总又回到会场，和大家打招呼：“对不起啊，刚刚去吃了点么子（东西）。”
众人觉得有点怪怪的。
蒋总发现糖尿病半年多了，是多见的2型糖尿病，大多无明显的“三多一少（多饮、多尿、多食、体重减少）”症状，也不影响工作，故企业中同人多不知此事。
蒋总自发现糖尿病以来已经数位名医诊治，各专家给出的治疗方案大同小异，不外是药物治疗、饮食控制、体育运动诸项，只是有的专家十分强调饮食控制，有的不十分强调罢了。蒋总遵照执行，唯体育运动方面虽是在一个健身中心办了健身卡，但一则是忙，二则也无兴趣，半年下来也只是去游过两次泳而已。
最近一个多月来发生了几次低血糖症状，这让蒋总心中纠结。糖尿病人发生低血糖症状，应由医师调整药量与服药时间多可避免，但蒋总自认为是饮食控制的结果：吃得少了才低血糖的嘛！
事有凑巧，一日偶见报端有免费赠书之事，称打进电话即可获赠一本名为《糖尿病不吃药》的书。蒋总让小董联系，不两日，有书送到，果不收费。原来是一本宣传一种降糖膏药的书，称将此膏药贴于足底便可治愈糖尿病云云。蒋总久经商场征战，自然知道此种宣传不可信，正欲弃之，忽然想到不妨看看它的说法。
该书作者声称：血中的糖分乃人体营养素，是个好东西，西医要去降血糖，完全没有道理，只要把它消化了为我所用即可，而他的膏药便是化这血糖为人所用的。
蒋总有他自己的思考：贴膏药化糖虽不可靠，但关于“血糖乃人体营养素”之说则颇觉有道理，用控制饮食之法降血糖，有悖生理需求，应不可取，而且事实上已因控制饮食，多次发生低血糖现象，便是明证。想到这里，蒋总像决心放弃某个项目一样做出了决定：不再进行饮食控制。
二
蒋总恢复了病前的饮食，他觉得自己的食欲比以前还好，这就是生理需要。确实，恢复了以前的饮食之后，没再发过低血糖之事，蒋总对自己的决定颇为自得。
低血糖不发了，血糖却增高了，不过蒋总并不介意，因为那书中说的血中之糖，乃人体之营养素，高些何妨。尽管糖尿病的药还在吃，但事实上蒋总的糖尿病已经完全失控。
有专家劝告蒋总需控制饮食，他总是当面敷衍，并不以为然，而只是要求多开些药。一次蒋总对秘书小董说：“病人看毛病，用啥个药，应该听医生的。病人吃啥么子（东西），啥体（为什么）要听医生的？这点医生真没道理。”
如是过了几年，蒋总生意做得不错，天元集团正在为上市做准备，不过蒋总觉得体力大不如前了，下肢麻木明显，看了专家，专家认为是与糖尿病相关的神经炎，开了些神经营养药、维生素B之类，服了并无效果。更糟糕的是眼睛又出了毛病，看出去眼前总有一块黑影挡着，蒋总听说过一些老人得白内障，做手术即可治愈的事，天元集团去年还做过支持贫困地区白内障复明的慈善事业，心想：大约自己也是得白内障了，但是看了眼科专家，专家用眼底镜看了看，就问：
“您有糖尿病吧？”
“有的。”蒋总奇怪：这眼睛里也看出有糖尿病？
“有多久了？血糖控制好吗？”
“有五六年了，血糖总是蛮高的。”面對医生的询问，蒋总如实相告。
“还得请内分泌专科把你的糖尿病控制好”。
蒋总担心他再问为什么血糖控制不好的事，因为不进行饮食控制是他自说自话决定的，实在说不出口，便以攻为守，问道：
“我这眼睛？”
“这是糖尿病并发症，叫糖尿病性视网膜病变。”
“阿好开刀（可不可以做手术治疗）？”
“这病不能做手术治疗。首先必须控制好糖尿病，不然另外一只眼睛也会发病，现在有一种药可以作眼球内注射，有些效果。”
蒋总暗自吃惊，原来这糖尿病还有这许多问题。事到如今也只好下决心去治这糖尿病了。便嘱小董上网搜索糖尿病名医，并在网上挂了医学院附属医院内分泌科主任、著名糖尿病专家陈教授的号，约定三天后去诊治。
孰料，第二天早晨蒋总起床时顿觉右臂无力，不过尚能活动。夫人相帮穿衣起床，吃早餐时发觉右手似乎有些不听使唤，饮牛奶时又引起呛咳。夫人不放心，主张先去看病，随即又打了秘书小董的电话。小董赶来，与夫人一起把蒋总送到市立医院急诊，做了核磁共振检查，结果是脑部的“腔梗”。
急诊医生说，“腔梗”是小型的“脑梗”，随即转入了神经科病房治疗，四五天后基本恢复正常，幸而尚无明显后遗症。出院前，神经科周主任前来诊视，指出此病的发生与糖尿病未得到有效控制有明确关系，希望蒋总出院后务必控制好糖尿病，以免再发或酿成更大危险。
三
至此蒋总才明白：糖尿病的问题绝非血糖高些這么简单，便嘱小董再次预约糖尿病专家陈教授的门诊。
陈教授六十开外，皮肤白净，精神矍铄，有近40年的临床经验，专攻糖尿病学，兼任当地糖尿病学会主任。接诊时问诊十分仔细，陈教授发现蒋总药吃得不少，何以血糖不降？料是未认真进行饮食控制，因而对于饮食情况做了详细的询问。蒋总也知情况严重，一一如实回答，原来这些年蒋总基本不作饮食控制，一切饮食、应酬如常，血糖验来验去都高，也就基本不验了。
陈教授临床经验丰富，企业界人士见得也多，知道必是认识进入误区，便花了些时间讲了些关于糖尿病科学知识。针对蒋总的心结，陈教授重点解说的内容有：
一是糖为人体必须营养素，血糖高些、除非极高，本身并不会立即对身体造成危害，但血糖升高表示身体利用糖的能力下降，身体不能充分利用糖，便转而不正常地利用蛋白质、脂肪，造成新陈代谢的全盘紊乱。血糖的高低，除产生低血糖症状外，还反映了这个紊乱的严重程度，故不可不加重视。
二是饮食控制是在维持身体基本需要的前提下，控制过多的、超出人体需要的糖分等营养物质摄入，以免加重胰岛素的负担，促成胰岛功能衰竭，加重糖尿病，所以饮食控制也是非常必要的。
适当的体育活动可帮助提高人体对胰岛素的敏感性，增强胰岛素的功能，有助于控制糖尿病。
陈教授说：“这就是我们过去常说的控制糖尿病的‘三驾马车：药物治疗、饮食控制、体育锻炼。”
蒋总听了陈教授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连连称谢。
陈教授心想：如今控制糖尿病有“五驾马车”之说，即这“三驾马车”还要加上“健康教育”、“定期检测”两项，实在是有道理的，眼前这位病人便是明证。于是又道：“还需要定期检测血糖和多多了解糖尿病方面的知识。”
至此，蒋总方知糖尿病不是吃点药、甚至贴张膏药便可治好的“小项目”，而是一个需要认真关注的大项目，更是投资生命健康的“大项目”。
蒋总乘上“五驾马车”，血糖终于正常，在眼科、神经科医师的协助治疗下，几种并发症亦得到满意控制。
天元集团上市。
第二年，蒋总退居二线，在家含饴弄孙，并与陈教授成莫逆之交。
杨医生说
糖尿病患者因体内胰岛素分泌不足或效力下降而不能对糖类充分利用，血糖因而增高，造成新陈代谢紊乱从而引发一系列并发症，重的即能致命。所以，糖尿病患者血里糖多些只是一个表象，其实是身体不能正常利用糖。要使身体能正常利用糖，就必须用药物治疗，但还不够，控制饮食可使对胰岛素的需求降低，使胰岛的分泌功能得以适应。运动可以提高身体对胰岛素的敏感性，使体内有限的胰岛素效能提高。可见，药物治疗、饮食控制、增加运动，治疗糖尿病缺一不可。
糖尿病是一种与生活行为相关的慢性病，欲得到满意控制，还得对患者进行教育，以及不断检测，以调整治疗方案。总之“五驾马车”齐全，才能将患者送达健康安全的地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