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珠
在蔬菜里面,我一直很喜欢吃茄子(落苏),常常要买到茄子落市,被人告知“秋落苏不好吃”时,方才想起来,哦,是秋天到了。秋天的茄子为什么不好吃?是因为茄子老了,里面的籽变硬、变黑,不如夏天好吃了。
我喜欢买杭州落苏,它似薰衣草的淡紫色,皮薄肉嫩,做油焖茄子最好。为了容易入味,不用刀切,而是用手掰成手指长的段,再用小刀在段的两头交叉各切十字,使茄子段似断非断;锅里稍多放点油,先下生姜片煎香,再倒入茄子段加盖焖。此时的火一定要关得很小,盖上盖子是为了讓锅盖上的水蒸气在里面游荡,茄子焖在里面就会软化,期间需要开盖翻几下再焖,使茄子变色酥软;一定要等到所有茄子都变软了再加老抽和白糖烧,油焖茄子做好吃的关键点就是一定不能放水,要有耐心,慢慢地烧。
说起来,这还是我从妈妈那里学到的唯一一道家常菜。我爸知道妈妈不会做菜,平时不指望她,可当家里买来茄子时,爸爸会发命令,让妈妈去厨房做个油焖茄子。我妈妈性格温柔,有耐心,她会慢慢地做这道菜,我因为喜欢吃茄子就等在旁边看,学到了做法。油亮糯软的油焖茄子端上饭桌后,爸爸的眼神也变了,好像那样做的方法是他教的一样,他虽然人没有到厨房去,但遥控成功,非常得意。我妈妈说,油焖茄子其实是外婆教的。
油焖茄子的做法可以变化出酱烧茄子,不同之处是油锅内下生姜片之外还要加大蒜瓣爆,然后茄子小火焖煸到酥软,放老抽、白糖、海鲜酱或甜辣酱,不用加水。热白米饭上盖酱烧茄子,辣蓬蓬超级棒。
烧地三鲜可以选用茄子、土豆、刀豆,加甜椒就是地四鲜。做完放到预热好的砂锅中,就是店里卖的茄子煲了。茄子煲还有放咸鱼粒的,烫烫的很下饭,那是潮州人的做法。有—次我在饭店里听到一个女人投诉茄子煲里鱼是臭的,服务员争辩了几句,那女人不依不饶,找来老板娘给她退了。后来老板娘告诉我,其实这个咸鱼略有臭味就是潮汕人追求的境界,不懂的人还是不要点这道菜。
过了秋天,南方的茄子落市了,但那种深紫色、粗短胖的北方茄子—直有。那种茄子皮比较厚,我试着切片炒过几次,都很难吃。只有用它煮了以后压成泥,加肉末、蒜末炒成茄酱才是对的。我还记得日本餐馆里炸茄子、烤茄子都是用的粗短茄子。
居酒屋老板做茄子天妇罗时,会先将茄子一剖为二,然后用刀细心地在紫色面上切网线,深深地下刀,切而不断。切完放入盐水中去涩,也是为了切面不氧化变色。炸天妇罗比较讲究,为了让茄子外脆里嫩,先让茄子块在低筋面粉中裹满全身,再放入鸡蛋黄与小麦粉、冰水混合而成的面糊中,放入175℃左右的油锅中仔细炸到蓬松。茄子天妇罗是我最爱吃的蔬菜天妇罗,面衣香脆,茄子酥软,简直就是尤物。
烤茄子是整只茄子连皮一起架在铁丝网上,用明火四周烤焦,然后丢到冰水中,轻轻地将茄子皮剥去;剥好的茄子用刀轻轻划开,冰镇—下,上桌时上面放一些木鱼花。日本人喜欢清淡,他们的酿造酱油也比较好,所以就倒一些酱油在茄子上即可。我们口味重的,可以在茄子上再放一些蒜末、生姜末,烧烫一勺烹调油“噬啦”一声浇上去,温软如泥的烤茄子顿时浓香扑鼻,好吃极了。
茄子与油脂很搭,意思是一沾油就好吃。我以前工作过的出版社大食堂里,中午卖的现制面拖茄子最受欢迎。与做法繁复的炸天妇罗相比,做法简单多了:把茄子切成丝,加一点香葱,拌入自发面粉中,一撮一撮地下油锅炸,油温低一些,一会儿功夫,白白胖胖、其香无比的面拖茄子就做成了。等在卖饭窗口前,可以说是个个脸上都露出猴急相。
香港茶餐厅的酿茄子也好吃,形式感很强,两条长长的紫茄子不去蒂,横躺在长条盘子中央,茄子的肚子鼓鼓地撑开,装满了鲜嫩的肉糜,上面浇着浓汁,显得十分入味。随菜提供了一把锯齿型的尖刀,服务员小心地切开,一一分给大家。茄子很酥软,肉糜嵌在中间,荤油侵入茄子,用吃牛排的动作将酿茄子送入口中,余下的酱汁则用来蘸面包。
在我眼里,能把茄子做好吃才是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