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丁
還未觉得怎么暖和,春天就到了。依照国人的习惯,不吃点什么祝祷一下是说不过去的。春生夏长,自然得寻些刚生出来的下口。笋做腌笃鲜,马兰头凉拌一下最清爽,豌豆苗和油菜芯碧绿得络绎不绝,连螺蛳也是水灵灵、鲜嫩嫩的就捞上来了。这时论新鲜,就不止是现捉现做,更是其他时节都及不来的方兴未艾。
一到时节,这些应季而生的作物都奇货可居起来。大家都本着“一年贵一遭”的心态,囊中阔绰起来。周末的时候招待朋友,在蔬菜摊上拣了两只冬笋,倏尔瞥见一丛青紫葱茏:“老板,香椿怎么卖?”事实上,询价不过是个仪式。老板朝我的购物袋里扔了一把,说:“10 块钱,这把你拿走,过两天就吃不到了。”
这道计划外的凉菜多耗费了我一个小时的功夫:香椿要择洗干净,去老梗,过凉水;豆腐皮要泡热水,去豆腥。食材之简,方见滋味之真。豆腐皮要细细紧紧地攒拢,把蜷曲的香椿芽束紧,纤秾的香味也随之被藏匿在素净平淡之中。直刀切半指长,调一碟麻酱油,蘸一个尖儿。餐前不禁偷尝了一个,门齿切开豆腐皮卷的瞬间,疏影横斜、枝叶错综、银瓶乍破、香气迸发,似一种别致的茹毛饮血,又确是信手的食不厌精。
不时不食。香椿算是眼前还没有反季贩售的食物之一。春里吃一两回香椿,也算是押一押节气。比起炒蛋,我更喜爱生食的香椿。没有了油脂的包裹和热度的烧灼,香椿本真的香气方得保留。与“真真一对尤物,何况她又姓尤”的尤氏姊妹一样,难得香椿也有个应景的名字,也该是这春光里的一道美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