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红
白露节气,路过小区一楼那位阿姨家门口,依然如常地看看她家门前的花,忽然发现昙花开了一朵,已经收合。
阿姨说:“昨晚开的,我也没看着,数了数,一共8 个花骨朵,就开了这一朵。”我说:“那这一朵就是这棵昙花的第三次开花了。第一次错过了,第二次您把花给我吃了。”阿姨说:“今晚應该还能开几朵。”我说:“太好了!那我晚上过来看它开花。”
忙了一天公务,晚上回家,借着路灯光照边缘的昏暗处,隐约看见昙花开了。走近蹲下身看,先闻见花香,后看清果然是7 朵昙花开得正好,此时是晚上9 点47 分。可惜手机没电,相机没带,急忙回家短暂充电,然后拿起手电筒回到花前。
据说,昙花拉丁学名的意思是“花开在叶上”,但其叶非叶而是叶状变态茎,花即单生于新枝侧的小窠,花托长而有弯曲,萼状花被片绿白色、淡琥珀色或带红晕,通常反曲;瓣状花被片白色,倒卵状披针形至倒卵形;雄蕊多数,花丝白色,花药淡黄色,雌蕊一根探出,花柱白色,柱头爪状;花具芳香。
寂静的夜里,只我一人看花。一手打手电,一手拿手机照花,将七朵昙花多角度都照见。
纯白胜雪的花如此惊艳,却不似平常的惊艳法,它风姿绰约,气质清拔,如光外射,如鸟展翅,如歌飞扬。又觉得花开有欣慰神色,仿佛在说:“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
纯美的事物都自带光芒,昙花光明本色更强,连手电的光都被汲取和升华为熠熠、灼灼、脉脉的花光,白雪飞舞,清冽之芒。“明月出云崖,皦皦流素光”,昙花明月雪华地开着,仿佛在用木心先生的话知心地和我说:“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
拍照之后,就只是静静看花,只觉得好美,好美,美得风烟俱净。昙花一现,指其花时短暂,有人因而伤感,我却看不见任何悲观,就觉得美好无限。连人生本质都是苦短,于花事又作何遑论,何况在深重的黑暗中,这花开已是神迹,让人油然感动之余,有种如愿以偿的礼遇。
还有人觉得昙花总是开在深夜,不被人知,为其遗憾。这依然是人之私狭偏见,与昙花何干。昙花才不怕黑暗,不为取悦谁而虚荣出现,生为昙花就有昙花的习性,有更真诚、更纯粹、更强大的自尊自重,它恪守内心的方向,恰恰是自己接受了黑暗而使之成全了自己的生长繁衍。如果认为这是一种不同流俗的格调,如《小窗幽记》里所记也好:“淡泊之守,须从秾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
而红尘中滚过,我们心俗眼盲,爱追逐白日里的百花齐放,却没有黑暗里看见昙花之美的出众力量,而需要掌灯、需要借助更强心智的善良来消除眼障,才好如实领略、感受、欣赏这样绝对的美、出尘拔俗的美,而获得看花人良心里的那份公平清白、正义坚强。不止对花,对人对事,又何尝不是这样?
看花至夜里10 点45 分,昙花还是那么美美地开着。等不到它收合,就摘了一朵拿回家,又去阳台看了看阿姨给扦插成活的那盆昙花,已抽枝散叶满盆了,不知何时才能开花。拿这朵花随意随手地拍一通,花朵渐萎,芬芳依然,一朵花就润染了一室的香气。和着花香入眠,居然梦见自己又下楼去看昙花,看至花朵合成花锤才作罢。
汪曾祺先生在《昙花·鹤和鬼火》里写道:李小龙上课不安心,他总是怕昙花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开了。他听说昙花开,无定时,说开就开了。
晚上,他睡得很晚,守着昙花。他听说昙花常常是夜晚开。昙花就要开了。
昙花还没有开。
一天夜里,李小龙在梦里闻到一股醉人的香味。他忽然惊醒了:昙花开了!
李小龙一骨碌坐了起来,划根火柴,点亮了煤油灯:昙花真的开了!
李小龙好像在做梦。
昙花真美呀!雪白雪白的。白得像玉,像通草,像天上的云。花心淡黄,淡得像没有颜色,淡得真雅。她像一个睡醒的美人,正在舒展着她的肢体,一面吹出醉人的香气。啊呀,真香呀!香死了!
李小龙两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昙花。看了很久,很久。
他困了。他想就这样看它一夜,但是他困了。吹熄了灯,他睡了。一睡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昙花开了。
于是李小龙有了两盆昙花。一盆在他的床前,一盆在他的梦里。
哈,我也种昙花、看昙花,还吃昙花,也梦见了昙花,于是,我一共有了几盆花?好喜欢李小龙同学这样爱花看花的情态呀,如果他知道木心先生并喜欢其诗文,那小龙同学再看昙花会不会也作腔地引用:“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__昙花小云吞将开花后合拢的昙花锤打开,揭去花蕊、花柱以及萼状花被片,只留白色花片;葱花加盐和香油稍加腌制,开水沏成葱花水;清水开锅,下小云吞,煮熟之际加洗净的昙花片,略煮,煮至清水略呈黏液成色,将小云吞和花片捞出装碗,倒入葱花水。
昙花小云吞,花片清香,黏和柔润,别具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