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帏
集会开始于白天向夜晚弯下腰那会儿。风轻抚头发,左欢撩开刘海,眯着眼睛看向半空,那条线摇摇晃晃,昏暗中,看不清楚。她重新整理着装,揪掉裙子上的碎布头。平衡杆握在手里掂了掂,底气便从心底涌出来。
她在人群疑惑的目光中走向树旁梯子,缓步爬了上去,一脚踩在绳索上。绳索有弹性,随着另一只脚踏上绳子,这条线变得紧绷,直向下沉。助手将平衡杆递给她。她橫平杆子,深吸一口气,迈出演出的第一步。
“一定要稳。”父亲在指导她训练的时候,最常说的是这句话。可是,他走了那么多场,那一次怎么会失手呢?
“我当然知道有多危险,咱干这一行的,就想做得比别人强。”父亲在轮椅上将手抬过头,咧开嘴笑着说,“那么高的绳子,哪个行家不想去试试!”自从失手后,他除了养伤,就是回忆那次挑战。
左欢知道,父亲是为了给她攒嫁妆,才接了那次演出。他说,本来想干完这次,就去坐飞机,看看离地几千米是什么个感觉。“话又说回来,”他说,“常说开飞机的是厉害人物,飞行家。我看咱们也不差,我能行走在半空中,也是飞行家。”
“只是苦了你,嫁妆没给弄着,还不得不先让你接了班。”
她摇了摇头,笑着说:“不苦,咱家可都是能人。沒什么怕的。”
左欢感到风愈来愈大,她停下脚步,告诉自己,不能急,平稳了呼吸,继续向终点走去。脚下的观众都驻身抬头,紧张地注视着左欢。一个孩子在人群中兴奋地喊着:“妈妈,快看,线上飞人!”
左欢瞥了一眼人群,小声说:
“不对,是飞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