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
我的外孙女雨滴是个情绪不外露的孩子,我总摸不准她的喜好。早些年我总夸这个孩子懂事,过些年我又觉得,她是不是故意来折磨我的。
雨滴父母为了多赚钱去了广州上班,把她留给我照顾,为了兼顾两个孩子,我带着雨滴一起住进了君君家。家里不富裕,又多了两张吃饭的嘴,生活开销大,只能节约一些。有时,看着两个孩子抢零食,我都会小声地对雨滴说:“这是在舅妈家里,表弟又小,你做姐姐的让一让弟弟。”话是这么说,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在一碗水端不平的情况下,我只能想办法在其他地方补回来。
我给卖菜的王婆婆、散步的董阿姨、遛鸟的李大爷说:“我的外孙女,懂事贴心成绩好,这回又在班上拿了第一。”谁听了不得说一句:“你孙女真优秀,和你感情真好。”但雨滴好像并不买账,我当着她的面夸奖时,她也只是生硬地站在一旁,看不出开心的意思。
在这小小的家中,有两个正处于活泼好动年纪的孩子,一会儿不看着他们就要闹翻天,哭声、吵闹声、责骂声混作一团,几乎每天,我都忍着教训熊孩子的冲动,但雨滴妈妈总在电话里劝我:“孩子还小,调皮一点也正常。”
这完全是站着说话来安慰老太太,不在身边不懂养孩子的心烦,还好我年纪大了脾气也小了,大多数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闹腾。
但事实证明,孩子三天不骂就得上房揭瓦。有天接他们放学的时候,两个孩子在前面疯跑,我在后面追,和一辆自行车撞个满怀,老太太哪经得住这一撞一摔,就这么住进了医院。
君君被他爸妈带着去办手续,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白色的病房里,只有我和雨滴两个人。到底还是年纪小,或许是见我迟迟没醒来,她吓坏了,正趴在我手边哭,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卸下了平时所有的虚张声势。
雨滴妈妈打电话来询问情况时,我便将事情的缘由和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她,孩子调皮,什么是可以忍受的,什么是必须要教育的,都需要有个度。
雨滴被说了一通,回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我在医院住了多久,她就安静了多久,好像又变回了小时候乖巧听话的样子。
我也是在这次经历中发现,也许雨滴的别扭和顽皮是因为她不喜欢这个家。有一次,我还听见她在梦中呢喃:我不喜欢这里,妈妈快来接我。
我打电话给雨滴妈妈,告诉她这些事,雨滴妈妈在电话里哭了一场,我劝道:“钱重要,但哪有孩子重要,回来吧。”
雨滴妈妈来接她走的时候,我能看出她眼里的喜悦,亮晶晶的,好像有了光。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孩子,离别時我有几分不舍,可我也明白,我老了,很多思想都跟不上年轻人了,连固定的活动范围都只有家、学校、菜市场,和我这个老太婆比起来,她更需要的是她的父母。
后来,雨滴好像变了,逢年过节都会给我打电话,有时还会跑回来看我,看着她现在自由、快乐的样子,我只后悔没有早点让她回到父母身边。
现在每年,我都会去陪雨滴过生日,看着她吹灭蜡烛许下愿望,我也会简单朴素地祝愿:雨滴以后也会有很多人喜欢、很多人爱,成长为一只自由的鸟儿,飞向属于她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