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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应湘辗转创奇迹 接班擘划仍待续

胡应湘辗转创奇迹 接班擘划仍待续

郑宏泰 高皓

在中国历史上,修桥筑路从来都是困难重重的,更不要说胡应湘在改革开放之初提出建设的这条路―全长122公里、来回六车道连接广州和深圳的广深高速公路―其技术、融资、管理与营运等不同层面困难之多,难以想象。项目在1984年争取到了中央及地方政府支持,拍板开工,尽管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最终一一解决,1994年终于全线落成,让胡应湘名声大噪。

广深高速开通之初,车流量并不大,然而不久道路使用者就发现了它的便利性,加上经济持续增长,内地的汽车所有量持续飙升,到1995年底,每日车流量已上升至48000辆 (Sayer, 2006)。胡应湘的过人眼光获得了最后胜利,大量心血和投资最终得到巨大回报,胡应湘也因此赢得了“基建大王”的称号。

“基建大王”晋级“亚洲电王”

一个十分重要的发展信号是:无论兴建高速公路还是发电厂,胡应湘能先人一步地以BOT的方式在内地成功落实发展目标,不但吸引了投资者的目光,也令区域内不少发展中国家刮目相看,纷纷向他招手,希望吸引他前往投资,借改善基础设施提升经济发展动力和竞争力。

首先向胡应湘发出正式邀请的是菲律宾政府,该国电力供应严重不足,大大影响经济发展及民生。他们看中胡应湘能迅速高效兴建电厂的能力,早在1986年沙角电厂B厂尚未完工时,便迫不及待地与胡应湘商讨,希望他能同样以BOT方式,到菲律宾投资兴建电厂。

能够扩大市场,胡应湘自然十分高兴,而BOT发展模式经过运作实践也证明有效,胡应湘便接受了菲律宾政府的请求。不过,菲方要求兴建的电厂规模较小,远不如中国的沙角电厂。胡应湘曾提出建更大规模的电厂会更具有成本效益,但菲方希望先完成第一项工程,带有试验性质,胡应湘也就“客随主便”。经过一系列商讨后,双方于1990年签订相关协议。电厂选址在马尼拉北部的Navotas渔港,主要兴建两个电厂,内设四台发电机,总发电量约310兆瓦。第一座电厂在工程开始8个月后完工,并于1991年投入生产;第二座也在1993年投产。电厂成功缓解了菲律宾的电荒,菲方非常满意,胡应湘也因此赢得了“亚洲电王”的美誉 (罗绮萍、陈健民,2000;叶创成,2001;Sayer, 2006)。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在亚洲的绝大部分地区,缺电情况相当普遍及严峻,很多国家因贫困无法投入大量资金兴建发电及供电设施。胡应湘能采用BOT模式对症下药,既带来资金和技术,又提供营运经验,自然深受当地政府及人民的欢迎。经过在菲律宾的投资经验,胡应湘也发现亚洲的电力供应市场商机无限,若要充分发掘市场潜力,便需要足够的资金支持。胡应湘参考早年合和实业上市的做法,决定吸纳公众资本来支持市场开拓,并于1993年成立亚洲电力发展有限公司 (Consolidated Electric Power Asia Ltd, 简称CEPA),市场反应十分热烈,让胡应湘成功达成集资8亿美元的目标 (Sayer, 2006)。

有了雄厚资本,胡应湘自然加快亚洲地区的电力投资建设。当时,菲律宾政府提出在菲律宾北部的Pagbilao兴建一座更大的电厂 (总发电量达700兆瓦),亞洲电力发展顺利中标,并立即动工兴建。工程于三年后的1996年落成投产,再次为公司带来源源不绝的收入 (叶创成,2001)。除了菲律宾,公司还在印尼等东南亚国家和地区以BOT模式开展兴建电厂的投资洽谈,期望开拓更大市场。然而,当1997年各项投资行动紧锣密鼓之时,胡应湘却宣布将亚洲电力发展出售给美国南方有限公司 (Southern Co. Ltd) 旗下的南方能源 (Southern Energy Co. Ltd),作价27亿美元 (Sayer, 2006)。由于此举带有急需套现应急的迹象,令市场大感意外,纷纷猜测所为何来。

海外投资频遇波折 内地发展顺风顺水

原来,胡应湘在泰国投资失利,才被迫出售亚洲电力发展。泰国的投资不但给他带来连绵不尽的困扰,造成严重亏损,更大大影响了他“基建大王”的名声。具体来说,泰国由于公路建设落后,交通拥堵问题严重,上世纪80年代末,政府决意谋求外商投资来解决问题。胡应湘以BOT模式发展基建的经验丰富,自然参与了相关项目的投标,1989年成功获得泰国政府合约,开展了他在亚洲地区的第二个基建项目(Sayer, 2006)。正当他踌躇满志打算再下一城时,想不到这却是一个噩梦的开始,让他一生引以为憾。

在深入研究当地交通混乱的成因后,胡应湘认为单靠高速公路不能根治问题,所以向泰方提出,在曼谷市内兴建约60公里长的高架火车与高速公路的双结合运输系统。这一方案虽与泰方原本的构想不同,但更能有效解决根深蒂固的交通顽疾,在多轮商讨后被接纳,双方签订协议正式动工。

可是,当工程展开后,却碰上多番挫折和争执,让一向不怕处理棘手问题的胡应湘也一筹莫展。先是收地问题。由于地方政府作风官僚,办事效率不高,完全没有协助收地,而是需要合和实业自己与受影响民众逐一洽商,讨论补偿与迁徙等细则,令收地的过程旷日持久,费用高昂,大大增加了工程成本。更为头痛的是泰国的政治环境日异月殊,政权更替频频,当中又涉及政变与军人专政,还有络绎不绝的示威抗议,影响施工 (Sayer, 2006)。这都让工程推进极为困难,进度严重落后。

1995年,泰国政府更提出新方案,要求将原来的高架火车更改为地下行驶。胡应湘自然大力反对,因为这一改动不仅会让建设费用增加三倍以上,而且整个设计几乎要重头来过,白费过往数年的努力。尽管如此,胡应湘也面对现实,意识到原先较理想的设计已难以推进,所以将设计修改得更加简单务实,期望能让工程早日落成不再空转。不过,由于工程一拖再拖,过程中争执磨擦不少,双方的互信和耐性更逐渐流失,让问题更加难以解决。不少泰国政要对工程诸多批评指责,当时的副首相他信更曾在媒体面前,公开说胡应湘“不诚实”(insincere),甚至将合和实业的英文名Hopewell (意为“好希望”),改为Hopeless (意为“无希望”),加以嘲讽 (Sayer, 2006: 134),令双方关系更僵。

考验发生在1997年,金融风暴席卷亚洲,泰国成为风暴肆虐的一个重灾区。资料显示,那一年胡应湘的公司碰到了巨大危机:泰国政府为了应对金融风暴,将泰铢大幅贬值,同时大幅提高利息。众所周知,大型基础建设属于高资本投入的生意,这种生意的致命伤是利息提升及币值波动,合和实业却在泰国同时碰上了,公司陷入债台高筑的局面。为应付危机,胡应湘只好在1997年初出售亚洲电力发展,减轻沉重的债务压力。

当胡应湘成功出售资产,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更严峻的打击却扑面而来:泰国政府于1998年1月单方面宣布终止合和实业的基建项目,令项目被迫烂尾收场。为此,公司的早期投资与大量心血化为乌有,更要在接下来的多年里冲销7.24亿美元的坏账。祸不单行的是,合和实业在印尼Tanjung Jati兴建的大型电厂项目,也因印尼在亚洲金融风暴冲击下,经济濒于崩溃,无奈于同年6月宣布终止合约,合和实业因此在数年内需要冲销的坏账高达44亿美元 (Sayer, 2006)。在这两项投资严重亏损的打击下,合和实业的资产一下子失去了大半,而且由于负债极为沉重,接下来数年的发展也亮起红灯,股票价格一蹶不振。虽然印尼项目的亏损远比泰国项目巨大,但胡应湘对这项投资说得不多,披露的内情甚少,社会自然无法了解其中原因,实为可惜。

幸好,胡应湘在全面开展东南亚基建投资时,也没有放弃内地市场。在广深高速即将完成时,胡应湘已与广东省政府商讨兴建珠江三角洲西部高速公路 (简称珠西高速) 及周遭交通配套设施的计划。由于合和实业过往成绩显著,而相关项目又确实能连接多个县市,方便民众的同时更能促进经济发展,因此很快获批上马。其中连接顺德市内的主要公路―顺德公路―率先在1995年通车,而更受关注的虎门大桥则在1997年通车,让虎门这个曾因林则徐销烟闻名的地方,再次受到中外社会注目。至于广州市内的东南西环高速,则在2000年通车。可以这样说,一连串的基建项目不但有助于缓解市内交通拥堵问题,也提升了当地的经济活力,当然也为合和实业带来巨大回报。

珠西高速公路发展项目在上世纪90年代末签署兴建。由于当时合和实业的资金紧张,为了更有效集资,胡应湘将内地的基建业务分拆出来,成立合和公路基建有限公司,并于2003年8月在香港、深圳同步上市,成功吸纳30亿港元公众资本,珠西高速公路首期工程得以顺利展开,并于2004年落成通车,过程远较广深高速顺利。第二期工程于2005年动工,到2009年即将竣工时,第三期工程也拉开了序幕。终于,第二及第三期工程先后于2010年和2013年完工,整条珠西高速公路投入服务。从此,珠江三角洲的东西两端便由胡应湘一手兴建的高速公路连接起来,区内不同县市的民众和货物出入方便、畅行无阻。

除了推动基础建设,胡应湘也在港澳大举开发物业地产。在香港,他于上世纪90年代动工兴建荃湾悦来酒店,并于1992年落成。其实胡氏家族早在上一代胡忠扛大旗时就已参与海外酒店经营,但悦来酒店是首家由家族自行设计和兴建的酒店,所以别具意义。与此同时,胡应湘也在九龙湾兴建展览中心,锐意进军展览事业,提升投资多元化。庞大的展览中心于1995年落成,取名香港国际展贸中心 (后来改名为九龙湾国际展贸中心)。

当然,最让胡应湘牵挂的大型地产项目是争取在湾仔船街一带、与合和中心毗邻兴建楼高92层的大型酒店Mega Tower。在胡应湘的构思中,这个项目有助于活化湾仔区,将合和中心、胡忠大厦及Mega Tower等连接在一起,更能打造成一个崭新的饮食休闲圈,产生巨大的协同效应。可惜,项目却遭遇地区民众及城规会的连番阻挠反对,令胡应湘甚为不满 (《星岛日报》,2005年2月26日)。他多次按特区政府部门要求作出调整,例如减少楼层及降低地积比率等。最后,凭着他坚毅执着的性格,争取到底,终于在2012年与特区政府部门达成合和中心二期土地交换及补地价协议,工程预计在2021年完成。

在发展香港房地产项目的同时,胡应湘也在上世纪90年代投资澳门地产业,原因是胞弟胡应滨早年留下的凼仔黑沙村庞大地皮一直没有开发,而家族拥有优先开发权。为此,胡应湘在取得澳门特区政府部门同意后,与何鸿燊旗下信德集团及澳门旅游娱乐组成财团──凼仔新城市发展有限公司,携手兴建大型屋苑―濠景花园及濠庭都会。前者第一期工程于1996年落成,而位置更好的濠庭都会第一期也于2006年完成。虽然濠景花园落成时澳门房地产市道欠佳,但到濠庭都会落成时,市况截然不同,合和实业因此获利不少。更为重要的是,整个凼仔项目最终能够成功发展起来,洗刷了胡氏家族投资失利的“污名”。

生意上的创新开拓绝非想象中那么容易和浪漫,相反,充满出人意料的巨大风险和无数困难。眼光锐利、专业才华出众的胡应湘也多次碰到个人难以克服的困难,让公司亏损严重,几乎濒于破产。要不是胡应湘内地的基建投资在90年代进入丰收期,带来巨大回报,否则泰国和印尼的两项巨大投资亏损,加上亚洲金融风暴中在港澳投资的损失,他很可能如当年的胞弟那样,在波涛汹涌的商海中没顶。虽说合和实业最终安然渡过困难期,但也令胡应湘身心俱疲,他显然没有想到泰国及印尼政府可以视合约如无物,那么不负责任,那两项投资成为他人生事业的憾事(Sayer, 2006)。那时,正逢儿子胡文新刚学成回港,他又已经年过60岁了,所以顺理成章安排儿子加入合和实业,而他则退下火线,休息“疗伤”。

退而不休,第四代接班备受考验

进入21世纪,胡应湘已打算退休。这一方面是他為泰国及印尼项目长时间奔波劳碌,想停下来稍作休息;另一方面是他想到自己年岁渐高,不复当年勇,应该把征战沙场的先锋角色交给年轻人,自己退居幕后,运筹帷幄。至于更为重要的,应该是他觉得儿子胡文新自1999年进入合和实业后,已通过了不少考验,有能力独当一面。正因为这些原因,胡应湘开始认真地筹划接班安排。

胡应湘和郭秀萍婚后育有二子二女,两女胡嘉明、胡芝明都是美国知名大学毕业,一人学医,一人则是建筑师,两人均在外地发展她们的专业,没有加入合和实业参与管理,这说明胡应湘应该没有打算将企业管理大权交到她们手上。两个儿子中,胡文新居长,年幼的胡文康据说患有自闭症 (《壹周刊》,2004年8月12日),所以一直没有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社会对他所知极为有限。胡文新几乎可以说是接班唯一选择,因此胡应湘从小对他的刻意培养也不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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