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乙伟
听房是我们老家人闹洞房的习俗之一。每当有新人结婚,仪式进行到入洞房这一阶段时,就预示着听房者该各就各位了。
不过我从来没有听过房,不是我不随俗,而是我那时候没有资格——未满十八岁,是不准参与听房的。后来,我满十八了,就应召入伍了。
到了部队后,我早把听房这档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可谁想到,我的第一次“听房”,就是在部队。
有一年国庆节,我们老班长的妻子来部队探亲。这位山东大姐性格耿直,笑声爽朗,很快就与我们打成一片。她还给我们带来了家乡的苹果、花生等好些土特产。副连长见此情景,索性组织我们办起了国庆节联欢茶话会,大伙儿边吃边聊,热闹极了。
那天,老班长比我们更兴奋,兴奋得都忘了去招待所订房间了,等他跑到部队招待所时才知道,国庆节期间,来探亲的人特别多,房间都住满了。
副连长得知后,就要派车把老班长他俩送到百里外的市区旅馆。老班长看着妻子,正犹豫不决时,山东大姐连忙摇头加摆手,说:“不用去旅馆,在连队有个空房间就行,不怕你副连长笑话,咱乡下人不用讲究,在猪圈里就能对付一宿!”
副连长摇摇头,说:“那怎么能行呢?要不你俩就到连长的寝室将就一下吧,连长到旅部开会去了,没个三五天的回不来,你俩就放心住吧!”
副连长见老班长点头同意,就让我把连长的寝室门打开,顺便把室内卫生搞好。我打开门,山东大姐却要自己打扫,我拗不过她,只好走回宿舍。
半夜一点整,轮到我站哨。我穿戴整齐,提前来到连队哨位前,低声喊了一句:“口令!”可半天没听到有人回答,我以为上一哨的小胡去巡逻了,没想到一转头,发现他站在哨所不远的楼道口,正发愣。我小声喊了他几次,他没反应,我便轻轻走过去,一拍他的肩,严肃地说:“你不在哨位站着,站这儿干吗?”小胡一回头见是我,就做了个“嘘”的手势,讨好似的指指连长的寝室,神秘地一笑,小声说:“怎么样,你不去窗户底下‘学习学习?”
我一头雾水,问道:“‘学习学习?啥意思?”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你在老家的时候,有人结婚,你没有偷偷地去听过房?”小胡见我摇头,就煞有介事地对我说道,“我爷爷说,传宗接代这种事情,不可能言传身教,靠的是偷学,结婚听房就是最好的学习机会。所以今天这个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赶紧去把这一课补上吧!”说完话,小胡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宿舍睡觉去了。
小胡的这番话,说得我心痒痒,我不由自主地看向连长的寝室,只见寝室内漆黑一片,真不知道老班长和山东大姐他们在干啥,我要不要去补“听房”这一课呢?
夜幕之下,好奇心最終驱使我蹑手蹑脚地来到连长寝室窗户下,我支棱起耳朵大半天,却没有听到寝室内任何动静。我正疑惑间,却听到连队猪圈里,传来猪的骚乱声,我心说:不好,莫非那头待产的老母猪现在要产仔了?
连队一百多头猪,都是由老班长一个人饲养的。国庆节前夕,连队考虑到老班长那新婚一年多的妻子至今没能怀孕的特殊情况,就特批他半个月的假,准他回家和妻子团聚,而此时正值老母猪临产期,老班长担心自己回去了,老母猪没人能照料,就主动放弃了连队对他的特殊照顾。
老班长的父母呢,见儿子没有机会回来,就只能让儿媳到部队来探亲了。
我悄悄地从连长寝室窗下撤离出来,转身就往猪圈方向跑,还未到猪圈,就听到猪圈里传来老母猪短而粗的“哼哼”声,还有仔猪的“唧唧”声。我断定是母猪生了,便停下脚步,想想自己啥也不懂,还是回去叫老班长吧!
我再次来到连长寝室窗下,正大光明地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窗户,低声喊老班长起来,并告诉他,老母猪生啦!可我连喊多声,里面就是没有回应,我就纳闷了:他俩究竟在里面干吗?
我急了,刚准备直接开门,身后却传来副连长的喝问声:“你小子在干吗!”
我一个立正,急忙向副连长报告了情况。副连长看了一眼没有丝毫动静的连长寝室,便让我和他一起先去猪圈看看。
我们来到连队猪圈,只见圈养那头老母猪的猪舍里,亮着一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灯光下,干草堆的一旁,老母猪正安逸地躺着,而十多只粉嘟嘟的仔猪,挤挤挨挨地窝在老母猪身下,有节奏地吮吸着母乳,好一幅美丽温馨而又生机勃勃的画面。
不过,从草堆的另一边,传来一轻一重,均匀而又和谐的呼噜声。
我走过去一看,只见老班长和山东大姐两个人,斜躺在草堆旁,和衣而卧,睡梦中,两个人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
(发稿编辑:丁娴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