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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物质文化遗产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的调查分析

非物质文化遗产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的调查分析

高涵 邢艺潆

摘要:运用问卷调查和访谈法,对湖南省6所具有代表性的职业院校进行调研,发现目前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存在的问题是总体水平偏低、身份识别限于表层、情感归属缺失、行为趋向消极。产生的原因在于培养环境恶劣、责任意识淡化、身份制度不够完善、情感体验遭受冲击。提出可以通过完善非遗校园传承人培养环境、提升非遗校园传承人的传承意识、出台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身份制度、强化非遗校园传承人的仪式教育等路径来增进身份认同。

关键词:非物质文化遗产;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5727(2019)01-0010-05

所谓身份就是个人或群体的社会地位、社会归属的集合,是“我是谁”的重要标志。认同是人们获得其生活意义和经验的来源,它是个人对自我身份、地位、利益和归属的一致性体验[1]。本文将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校园传承人定义为学习非物质文化遗产专业并有志于未来成为非遗传承人的学生。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身份认同是指个体对自我身份的识别和所属群体的确认,同时伴随着情感和行为进行心理整合的历程[2]。

目前,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传统的家庭或师徒传承模式受到巨大冲击,学校教育逐渐成为传承和弘扬非遗传统文化的新渠道。201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明确规定:“学校应当按照国务院教育主管部门的规定,开展相关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教育。”2017年3月,文化部、工业和信息化部、财政部颁布的《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明确指出:“加强传统工艺相关学科专业建设和理论、技术研究。支持具备条件的高校开设传统工艺的相关专业和课程,培养传统工艺专业技术人才和理论研究人才。继续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进校园等活动。”然而,学校教育传承作为一种新型的传承模式,在体制运行、课程设置及传承人培养上存在诸多困境,特别是这些学生常常面临着“我是谁”“我应该做什么”的一种身份焦虑和认同危机,使其难以完成传承人的使命。如何增进身份认同,是校园传承人培养过程中的关键问题。基于此,研究者从身份识别、情感归属和行为趋向等三个维度设计了《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现状的调查问卷》,并选取湖南省开设非遗专业的具有代表性的6所职业院校中的420名学生进行抽样调查,以获得有关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的真实情况和数据,从而探索增进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的途径,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学校教育传承。

一、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的现状分析

(一)总体水平偏低,行为驱动力不足

从下页表1可见,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总体水平偏低,身份认同总分均值为3.763 2。进行单样本t检验,发现三个维度及身份认同总分均达到显著差异水平(p<0.05)。分析各维度的均分发现,情感归属最高,身份识别其次,行为趋向最低,这说明非遗校园传承人的对于自己所属情感的认可度较高,但是身份识别和行为驱动力不足。

从非遗校园传承人生源差异分析来看(见表2),在身份识别、行为倾向、身份认同总分上城市学生大于乡村学生。结合访谈分析原因,可能是城市学生的学习背景、文化熏陶略优于乡村学生。而在情感归属方面农村学生大于城市学生,其原因可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大部分源自于乡土,农村学生对其情感牵绊更深。

(二)身份识别限于表层,社会认同度低

身份认同的首要环节是认知,认知是情感和行为的基石。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身份识别是非遗校园传承人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历史发展、专业设置、身份制度等各种规定的了解程度以及对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可。分析结果发现,很多非遗校园传承人对自己身份的识别程度一般,总体均值水平不高。在回答“我了解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责任与义务”时,选择“符合”“非常符合”的只占45.5%,能够具体讲出责任与义务的非遗校园传承人则微乎其微。对于“我知道非遗校园传承人这一群体与其他群体的区别”一题,选择“符合”“非常符合”的占到57.6%,但从访谈中发现大部分非遗校园传承人是從专业学习、从事工作来区别,而并非来源于传承人的身份。可以看出,非遗校园传承人能够识别表层的身份,但是深层次的识别不够清晰,说明学校对于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的培养需要进一步深入。通过对比非遗校园传承人对自我与他人对本群体身份识别发现,二者之间存在显著性差异(见表3),且他人身份识别的均值低于自我身份识别,说明社会对于非遗校园传承人的了解更加模糊。

(三)情感归属缺失,传承意识较弱

情感归属作为认同的内在动力,对非遗校园传承人深化身份认同起着关键的作用,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中的情感归属是指发自内心地去接受非遗专业的培养教育,并逐渐对其产生归属感[3]。然而在数据调查中,非遗校园传承人的情感归属并不高。在“我经常羡慕学习其他专业(非技艺类)的学生”一题中,选择“符合”“非常符合”的占49.7%,在“与他人交往中,我不愿意提及我所学的技艺及具体内容”一题中,选择“符合”“非常符合“的占40.3%,说明非遗校园传承人对于所属群体的情感缺失,传承意识较差。在具体的访谈中部分材料反映问题如下。

研究者问:你对非遗校园传承人这一身份的情感体验如何?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学生1答:我觉得不太好,学校对我们没有很重视,学校的专业课老师好几个都要退休了,也没有新的老师补进来,后面的课都没有办法上了,而且因为老师不够,我们的早课都变成自习课了,我觉得早课对于专业学习还是很有帮助的。

学生2答: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觉得我跟其他专业的学生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学习一门技能,毕业以后从事相关行业的工作或者是转行,就是学习的内容不同罢了。而且我觉得我们跟现在社会上的非遗传承人是不一样的,他们都已经成为大家了,我们都还是学习阶段,除非你做得非常好,不然没有人承认你。

学生3答:我挺喜欢做陶瓷的,家里面也挺支持的,学得也挺好的。不过我觉得社会上的认可度不是很高,一些人还不太了解。有一次,有人跟我说“陶瓷不就是玩泥巴吗?"那时候的情感体验真的不是很好,我去跟他说具体内容,他也理解不了。

学生4答:其实我当初就是想着毕业以后能有个好点儿的工作。

研究者問:您认为技艺学习者对学习技艺的热情度高吗?

班主任答:我觉得学生的情感经历是从刚入校的时候的感兴趣、好玩,发展到毕业时候的热情明显下降。很多学生觉得实习的工作太辛苦,自己做的工作是“打杂”,在面临找工作的时候找不到对口工作,进而影响学习积极性。

(四)行为趋向消极,主动学习偏少

行为趋向是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的最显性部分,指个体在实践层面的认同形式。在数据汇总时,发现非遗校园传承人传承活动参与意愿低、主动学习偏少。对于问卷中“我会主动参加技艺类比赛,展示自己的技艺”这一题,42.6%的学生选择了“不符合”“非常不符合”。对于“学习技艺时,有不懂不会的地方,会设法学会它”这一问题,25%的学生选择了“不符合”“非常不符合”。表明校园传承人并不乐意表现出自己技艺学习的水平,而在技艺学习的提升上,大部分学生抱有消极的态度。访谈还发现:非遗校园传承人大部分还停留在学习技艺的初级阶段,缺乏进入更高难度层面学习的动力。

研究者问:现在的技艺学习能达到什么程度,感觉如何?

学生5答:基本能做出作品,但在完成作品的时候经常想要放弃,真的太难了,感觉一方面是学不会,另一方面是沉不下心去做。

学生6答:我现在的阶段还在学习基础知识阶段,觉得挺枯燥的,但是老师说这个阶段主要是掌握理论知识,是打基础的阶段,要好好学。

学生7答:刚开始实际操作阶段,挺受打击的,老师在台上做,我跟着做都做不出来。

研究者问:您认为如今的学生能够做好传承者吗?

技能大师答:一方面,学校方面的培养只能是在学校阶段让他们学会技艺,至于再高一个层次的传承可能达不到,而且学生的传承意识也不是很强,只想着我学会就可以了。另一方面,学生较浮躁,他们现在也正处在爱玩的年纪,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学手艺是需要踏踏实实静下心来的。以前我们班有一个学生基础知识还没学扎实,就想去外面拜师学核心技巧。除此之外,学生的感悟能力也不够,很多知识需要反复地讲、操作,偶尔发现个有悟性的学生都能让我们很激动。

二、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缺失的归因

(一)非遗校园传承人的培养环境恶劣

目前,非遗校园传承人的培养环境受多方影响难以保障传承人的培养,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首先,培养方案不精准。现行非遗传承人培养制度在学校运行过程中不切合实际,缺乏细化而精准的培养方案,难以将非遗传承人培养落地。其次,技能大师稀缺。通过走访多所职业院校发现,传承技能的大师数量不足、年龄结构失衡已经成为制约非遗校园传承人培养突出的瓶颈问题[4]。再次,生源不足。由于社会环境认可度低、学校对非遗专业的重视度较低,导致报考学生较少,招生和生源情况不客观。最后,人才激励机制匮乏。政府对于优秀非遗校园传承人的激励政策偏少,导致学艺人数不稳定、学成者少。

(二)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责任意识淡化

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责任意识淡化,突出表现为自信心不足及定位偏低,并未意识到自身的传承使命。例如,有的非遗校园传承人认为自己没有天赋,不是可塑之才,及早转行才是正确选择;有的认为自己只是学习一项技艺,以后能够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即可;有的认为从事非遗工作社会地位不离,不被社会所理解和肯定,从而转行。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体现出当前非遗校园传承人特别是年轻一代的传承人对非遗传承的责任意识比较淡薄。

(三)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身份制度不完善

目前,理论研究和政策层面均未对“非遗校园传承人”进行界定,只有明确非遗校园传承人的定义,才能表现其独有的身份认同。然而,在现实情况中,对于非遗传承人有相应的规章制度对其进行规范,而作为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身份并没有得到充分的体现。其次,非遗校园传承人自己所属群体与他人所属群体的界限不清晰,不能明确地区分“我们是谁”。最后,缺乏对于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评价制度,使得非遗校园人对自己的身份产生困惑,从而影响其发挥自身的主体能动性。

(四)非遗校园传承人的情感体验遭受冲击

在现代文化的冲击下,传统文化逐渐式微,严重地影响着非遗校园传承人对自身身份的情感体验。一方面,年轻的非遗校园传承人盲目追求快节奏的都市生活,无法沉浸于非遗的学习。同时,受“实用主义”的影响,追名逐利的心理导致非遗校园传承人并不以自身身份而感到自豪。另一方面,确立身份的仪式感被忽视,极大地损害了非遗校园传承人的情感体验。在传统的师徒传承模式中,学习技艺是需要经过重重关卡,才能够进行正式拜师,并且有非常隆重的拜师仪式。这种仪式感极大地加强了传承人对技艺学习的情感体验。然而,非遗进入学校传承以后,这些仪式逐渐被削弱甚至消失,而随之发生的是学习者敬畏之心的减少,难以再形成强烈的情感体验。

三、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认同的增进路径

(一)改善非遗校园传承人的培养环境

第一,提供政策与平台保障。通过更细化更完善的制度建设,明确各组织部门在学校传承非遗的权利义务及具体措施。同时积极搭建平台,促进不同非遗传承学校之间的信息沟通与交流,扩大非遗传承学校在教育领域中的影响力,通过示范校、优秀非遗传承学校的榜样示范和带领作用,影响其他非遗传承学校,形成学校之间相互观摩学习、借鉴经验,共同成长的良好氛围。

第二,实施师资队伍的数量与质量提升工程。一方面,主要通过引进优秀的技艺大师、培养专业师资,发展潜在教师三个途径来提高教师数量[5];另一方面,通过专业教师再培训、非遗传承人工程等途径提升素养。

第三,引导形成积极的社会认同。发挥媒体的宣传教育功能,通过精心挑选积极、正面的非遗教育信息进行宣传报道,从而在学校内外形成关于非遗教育的正确价值观。

第四,激发传承人的内生动力。学校应为非遗校园传承人提供奖助学金,为其潜心学习技艺创造良好环境。同时,积极为传承人及其作品寻求更加丰富的宣传展示和交流的平台,推荐优秀非遗校园传承人参加重要演出展览赛事,帮助非遗校园传承人及所传习的专业提升知名度和普及度。此外,建立健全非遗校园人才招聘体系,使非遗校园传承人对就业前景抱有信心。

(二)提升非遗校园传承人的传承意识

在非遗校园传承人的培育当中激发学生的传承自觉性是极为重要的,可以通过以下方面进行培育。首先,提升传承人的文化认同感。非遗校园传承人要端正学习态度,改变学习观念,深度了解非遗文化、挖掘非遗价值,产生热爱之心进而转化为发自内心的文化认同,才能做到真切地传承。其次,增加传承人的实践体验。非遗校园传承人更多的是活态传承,真正亲身参与实践才是重点,例如参与非遗传承活动、非遗作品创作、非遗社团等。通过各种实践课程使校园传承人了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历史与发展,感受非遗的文化魅力,从而形成自我身份的荣誉感。最后,营造浓厚非遗传承的校园氛围。学校可以将非遗精神融入校园文化建设中,营造“人人学非遗,人人懂非遗”的校园文化,为非遗校园传承人提供良好的学习氛围。

(三)出台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身份制度

首先,政府应明确并完善非遗校园传承人的定义及界限。在非遗进校园、职业院校开设非遗专业等政策的基础上对非遗校园传承人这一主体进行明确,明确非遗校园传承人的确认标准、责任义务、培养目标、培养方案。例如,青少年能够掌握一定的技艺并在传承技艺方面有突出贡献者,可以授予其校園传承人的称号。

其次,完善法律对非遗校园传承人的保护。通过立法机关加大传承人的保护范围。将非遗传承人的保护范围从个体扩大到群体,并制定针对不同层次的、灵活的方案与保护措施,既可以使非遗校园传承人明确意识到自己与其他群体的不同,又可以保障自身的合法权益不受影响。

最后,构建合理的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评价制度。一方面,对于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政策进行落实与监测,建立一套完整的评价体制,定期对非遗校园传承人抽查与评估,对评估结果进行公示,不合格的学校进行通报批评并令其纠正,以推进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制度的落实。另一方面,学校应建立合理的课程评价制度、考核制度、奖惩制度。通过评价制度,既可以帮助非遗校园传承人形成正确的识别能力、情感及体验,又可以使学校及时了解非遗校园传承人现状,进行宏观把控与调整,以促进非遗校园传承人的身份认同及培养。

(四)强化非遗校园传承人的仪式教育

培育非遗校园传承人的仪式感,一方面,从非遗校园传承人的体验感出发,注重课堂仪式的情景和情绪构建。客观上需要合适的仪式情景、装饰、音乐、着装等,这些要跟仪式内容相符合。主观上则是注意情绪的引导、启发与调动,通过情景的构建,深化参与者的体验感,加上情绪的引导和调动,充分激发非遗校园传承人对于专业学习的认同感[6]。另一方面,举办拜师仪式、代表作品发表仪式等。拜师仪式是非遗校园传承人身份确认的重要标志,通过拜师仪式,确立非遗校园传承人在传承人群体中的位置,使非遗校园传承人自然而然产生对传承的责任感、敬畏心。同时,学校可以设立“非遗传承节”,对非遗传承人的代表作进行发布。代表作品发表仪式是对其身份认可的行为表达,既可以增强非遗校园传承人对自身身份的认可,又是可成为非遗文化传承与交流的平台。

参考文献:

[1]曼纽尔·卡斯特.认同的力量[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2]张淑华,李海莹,刘芳.身份认同研究综述[J].心理研究,2012(1):21-27.

[3]蔡海波.认同理论视角下高校榜样教育研究[D].石河子:石河子大学,2015.

[4]高涵,陈蓓,姜云.农村手工艺代际传承的职业教育发展对策——以湘西土家织锦技艺为例[J].职业教育研究,2017(12):5-9.

[5]梁琳,高涵.传统手工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学校传承初探[J].职教论坛,2015(10):81-84.

[6]季思含.中学教育仪式感养成的心理学基础[J].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2018(2):4-7.

(责任编辑:张学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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