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圣苑
摘要:敦煌自古以其神秘壮阔的自然风光和满含深情的人文气息吸引迁客骚人。敦煌古城、玉门关、月牙泉等俱是诗词中可见的用以描写和借意的敦煌景观。瞻赏敦煌掺杂着滚滚黄沙的文学作品,可从表层分析类合成沙场征战、风光无限、古道送别的三层画面,其间渗透的精神之曲绕梁至今,成为民族文化精神的重要一支。
关键词:诗词 敦煌 写意
遮盖在河西黄沙里的敦煌,从古至今,其身上的神秘色彩从未淡去。敦煌作为这样一个轻纱半掩的意象,也被不少文人骚客援引入诗词之中。王重民先生在《敦煌曲子词集叙录)冲有这样一段关于敦煌词内容的见解:“有边客游子之呻吟,忠臣义士之壮语,隐君子之怡情悦志;少年学子之热望与失望,以及佛子之赞颂,医生之歌诀,莫不入调。其言闺情与花柳者,尚不及半。”这是扎进敦煌词之间究其内容而发之言。跳出敦煌词的限制,超然于外,总观古今含有敦煌景致的诗词,其内容所抒发之意又是另外一回事。这里便从历史沿革、文学创作、精神傳承三个方面浅谈敦煌作为写作对象的意义。诗词为线,用以穿起前人眼中敦煌的大漠苍茫。
一、大漠叠影——敦煌史略
古书有载:“敦”为大,“煌”为盛。对于“敦煌”,文献中有这样的描述:“在甘肃河西走廊的西端。城西北有玉门关,城西南有阳关。自汉以来为中国通中亚和欧洲的门户,是丝绸之路上的名城重镇。”敦煌地势险要,沟通中外,其地理位置直到如今依旧十分特别,不枉历史赋予它的浓墨重彩。追本溯源,有这样一段简述敦煌历史梗概的文字:“汉时置县。前111年分酒泉郡在此设敦煌郡,隋时曾改为瓜州,唐时再改为敦煌郡,为当时中原通往西域的重要门户,唐中叶以后此属吐蕃。宋时属西夏。清时复置县。”由此我们也可以对有着源远文化的中华的疆域有一些大概的了解。汉以及唐前中期,中华地区对于疆域的控制还是很值得品味的。然而唐末直至宋,中原地区对于西疆的控制明显有了力不从心之感。
古代敦煌作为沟通中华与西域文化和经济的古城,有其独特的大型交易集市。各色人等出人工商,其繁荣程度无需多做描述。也正因为其地理位置的重要,坎坷的敦煌城不止一次被战乱的无情之火淹没。敦煌的黄尘顺着历史之流滚滚东逝,留给后人的依旧是不得不赞叹一句“鬼斧神工”的大漠奇观。那是一座大漠孤城,千里黄沙,人影重叠,荡气回肠。试想流沙石头城,葡萄美酒佳人香腮,琉璃酒樽华夜流光。古城异域风情,愿醉不复醒。
敦煌是沟通之要塞、经济之繁城。其地理位置、风土人隋、几经战乱摧残的黄土城躯,皆是文人墨客叹咏抒怀的寄托。
二、风沙颂歌——诗文援引
走到河西走廊,不去切身感受敦煌风光,着实可惜。汉时敦煌置县,唐时此地命途多舛。甚至唐朝后期,节度使张承奉自称“白衣天子”,以敦煌为王都建立西汉金山国。世道多动乱,儿郎敞忧心。唐诗中敦煌作为意象大都围绕着两方面展开行文,即面前的风光和心中的情怀。大漠一座凉城,孤舟征篷;身后是家国天下,赤子深情。
古人对敦煌诗词是十分感兴趣的,这一点,从唐人整理“敦煌曲子词”便可略见一二。从王重民先生在《敦煌曲子词集》中的概述亦可见敦煌词的题材广阔和内容丰富。但这只是对于敦煌民间词的总体而言,单论具体的历代诗词的敦煌写意,最突出的还是家国天下的情怀,兼有风光与送别。
(一)征战为念唐朝后期,尤其在“安史之乱”之后,大唐由盛转衰,举国大哀。节度使张承奉庶民充天子霸占敦煌其地,名士骚客哀时伤世,忠臣壮语写心中难平。我们来看词《菩萨蛮》:
敦煌古往出神将。感得诸蕃遥钦仰。效节望龙庭。麟台早有名。只恨隔蕃部。情恳难申吐。早晚灭狼蕃。一齐拜圣颜。
敦煌宝地出将才,一众蕃地不及。敦煌神将,遥叩圣言。敦煌百姓愿光复大唐盛世,读词唇齿间尽是其衷心与刚强,激昂慷慨,动人心魄。大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穷弩之末,仍旧有忠诚。何其有幸,何其哀伤。再有《望江南》:
敦煌郡。四面六蕃围。生灵苦屈青天见。数年路隔失朝仪。目断望龙墀。
敦煌郡地,四面围城,处处危机。百姓饱经风霜,仍然心念国家天下。依旧是敦煌曲子词,句句雄壮,遥写敦煌人民饱经战乱之忧心与沧桑之后,心中对国家统一的强烈希望。明代曾棨《敦煌曲》有云:
吐蕃健儿面如赭,走入黄河放胡马。七关萧索少人行,白骨战场纵复横。敦煌壮士抱戈泣,四面胡笳声转急。烽烟断绝鸟不飞,十一年来不解围。传檄长安终不到,借兵回纥何曾归。愁云惨淡连荒漠,卷地北风吹雪落。将军锦鞯暮还控,壮士铁衣夜犹著。城中匹绫换斗麦,决战宁甘死锋镝。一朝胡虏忽登城,城上萧萧羌笛声。当时左衽从胡俗,至今藏得唐衣服。年年寒食忆中原,还著衣冠望乡哭。老身幸存衣在箧,官军几时驰献捷?
笔笔豪放,一篇雄浑。将士沙场征战苦,城内百姓艰难求生,心中战战兢兢,不知何时统一山河。借用历史,唐时敦煌被割裂,却至今保留唐衣。百姓心中对家国天下统一的无比期待和现实中朝廷的软弱不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在这里敦煌作为征战的意象,延展出一系列的征战诗词。所谓征战为念,无非是因为对家国天下匹夫有责的那一份坚持。这份坚持落在敦煌里,才是边塞将士浴血沙场,敦煌百姓心念大唐的勇敢。
(二)风光为奇论敦煌风光,见者不得不赞荡气回肠。黄沙石磊,天工堆砌,遍地风光迥奇,传情达意,绵绵不尽。唐代以边塞诗词最为著名的岑参官任北庭任支度判官时有一首《玉门关盖将军歌》,诗中讽刺军营将军终日享乐,也有敦煌边塞风光之语:“玉门关城迥且孤,黄沙万里白草枯。”暂且不论边塞将军的不务正行,这一句“黄沙万里白草枯”却是一语道破敦煌的沙和草,万里孤城,细想来一片壮丽的凄美。将士在残沙烈风之下被敲打,其间辛酸亦非外人所想万一。
郑居贞有一首《洪武癸亥以公事出会宁北境(二首)》,诗云:
北出长城古塞边,荒松落日少人烟。隔河又是河西地,过得敦煌是酒泉。
往北人到长城古塞边上,沿途有荒松落日,霞染黄沙暖色。河的另一面便是河西之地了,那边有古城敦煌和酒泉。长路漫漫,天地开阔,大漠风光引人无限遐想。明代本身也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朝代,自朱棣始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文人之满腔肺腑言方才落地铿锵。
明代杨慎有《敦煌乐》云:
角声吹彻梅花,胡云遥接秦霞。白雁西风紫塞,皂雕落日黄沙。汉使牧羊旌节,阏氐上马琵琶。梦里身回云阙,觉来泪满天涯。
借着敦煌乐之题,写塞外角声寒,吹遍梅枝紅蕊。汉文化之精奇,只可意会其间无穷壮阔。首联、颔联写边塞风光,颈联使苏武典故,尾联回扣,表明自己希望回到朝廷实现抱负却归途无期的满满遗憾。
(三)别离为意从地理位置的层面考虑,敦煌与中原路隔千里,中原诗人关于敦煌一地的诗词里,有边塞征战,自然也少不了送别之言与故在中原的边客离愁。
文豪岑参在《武威春暮闻宇文判官西使还已到晋昌》有云:
岸雨过城头,黄鹂上戍楼。塞花飘客泪,边柳挂乡愁。白发悲明镜,青春换敝裘。君从万里使,闻已到瓜州。
这首诗写的是听说宇文判官西使已经到晋昌此地。晋昌即敦煌一带。诗中用了城头、戍楼、塞花、客泪、边柳、乡愁等一系列意象表现边客的离乡之愁苦,字字饱含情思。王偁《赋得边城雪送行人胡敬使灵武》中有诗:
万里敦煌道,三春雪未晴。送君走马去,遥似踏花行。度迹迷沙远,临关讶月明。故乡飞雁绝,相送若为情。
敦煌于此,写意离愁。万里敦煌路代表着离家与不尽坎坷。
三、古塞起承——精神传承
敦煌诗词传给我们坚强、勇敢、坚韧的精神。不论是“敦煌自古出神将”,还是《定风波》里的笔笔铿锵,俱传达出了敦煌这一意象背后的豁达与顽强。
从敦煌曲子词里便能看出,敦煌一地民风淳朴,百姓刚强,他们对于国家的情怀是难为外人所道的。
有唐一代人心中大都有一种名为“至盛”的情怀,初、盛、中、晚,贯穿始终。唐人诗词初时雄浑,然而即便是到了其尽头,迁客骚人笔下也是满满的唐人之特象。敦煌词中敦煌人民的不屈风骨也是敦煌魅力不得不言的部分。很多以敦煌写意的诗词都是明朝人写出的。明朝的历史不可一概而论其优劣,在那个时代,有飘扬在房梁间的飞鱼服,有长恨,有家愁,也更有不屈和顽强。那个时代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成祖亲征,大破鞑靼。后期倭寇盛行,更是有戚继光那样许许多多的将士将华夏覆于羽翼之下,为国浴血,以佑大安。明人含有敦煌之意的诗词,也大都是饱含这样的家国天下的情怀。明朝是不和亲、不纳贡的,再艰再难的时候,他们也背靠这一个江山,面朝天下,处之以沉舟破釜。
到了近现代,学者对敦煌文学的兴趣大大增加,然后因为种种客观因素,研究难度大大增加。但是我们常说对传统文化要采用扬弃的态度,古代人民历代传承下来的精神便是“扬”的必不可少的重要部分。
四、小结
纵观往昔,犹看今朝。敦煌饱经风沙的洗礼直至今日,不断积累历史的沉淀而加深其自身的魅力与神秘。也正是因为其薄纱轻盖的朦胧,这一座大漠古城才能以其独特的面貌,印刻进历史的轨迹,在诗词之中埋下笔笔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