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月
摘要:黑戈壁历来是古丝绸之路上一个吸引无数学者相继探寻的神秘之地,而关于黑戈壁之上的黑喇嘛的传闻众说纷纭。但随着杨镰先生《黑戈壁》一书的问世,终于为世人揭开了历史的谜团。这部书是立足于前人的研究成果之上,并在实际考察的路途中写作而成。它的一大特点是将写作技巧与作者真挚的情感巧妙地融为—体,笔者将从这个角度出发,对文本进行分析与鉴赏。
关键词:黑戈壁 写作技巧 情感
黑戈壁,是介于新疆、甘肃与内蒙古之间一片广袤的无人地区。其中,“戈壁”一词来自蒙古语,是指“难生草木的土地”。黑戈壁,它横亘在丝绸古道之上,与亚洲地缘政治,尤其是神秘的人物“黑喇嘛”发生着某种牵扯不清的关系,使人生畏。从19-20世纪之交起,“黑喇嘛”的有关传闻开始为黑戈壁增添了神秘的色彩,这些传闻在当地人中口耳相传,对其主人公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这些传闻吸引来了全球各地的学者前来考察并完成了一部部相关著作,如奥勃鲁切夫的《中央亚细亚的荒漠》、斯文.赫定的《我的探险生涯》与丹麦人哈士纶的《通向新疆的戈壁沙漠之路》等。杨镰先生《黑戈壁》一书,是基于传闻与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与两次实地考察而完成的,其中不仅为读者揭开了关于“黑喇嘛”的神秘面纱,而且讲述了丰富的西域文明,单从这本书的情感表达与写作技巧入手来谈,就有很多值得分析与鉴赏的地方。
一、网状式的叙事脉络
米克·巴尔在《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里,讲到在构建一个文本故事时,首先要把握整体的顺序安排,然后要兼顾到节奏、频率与聚焦等因素。那么,从《黑戈壁》的整体文本来看,它的叙事线是比较错综复杂的,但在仔细阅读后,会发现作者的思路非常清晰《黑戈壁》的主线是围绕作者2003年、2005年两次实地考察展开,杨镰先生在《走进黑戈壁》一文中,也清晰地讲述了自己的创作思路:“在这期间,我个人的生活轨迹与丝绸古道的走向,与中亚地缘政治格局的重组,与发现西部的历史过程,与20世纪西部探险史融合在黑戈壁。”在這样的思维主导之下,具体的写作有条不紊地展开了。作为《黑戈壁》的主角“黑喇嘛”,也是作者想要向读者介绍的核心内容,作者的展示方式是巧妙的。杨镰先生采取的是“循序渐进”的写法,并没有一开始就解索谜底,而是在两次实地考察做引线的前提下,分为三步走。第一步从自身经历出发,讲述了自己作为“北京知青”到新疆哈密东北部的军马场接受“再教育期间”所看到和听到的与黑喇嘛相关的传闻,比如当地居民吓唬小孩不说“狼来了”而是说“黑喇嘛要来了”,再比如作者亲身经历的神秘发射“信号弹”事件等。作者以率直有趣的写作风格将这些传闻串联起来,进行了汇总,这样一来,所有与“黑喇嘛”相关的非学术性传闻就展示在了世人面前。第二步将20世纪80年代以来,关于黑戈壁与黑喇嘛的西部探究成果用讲故事的方式娓娓道来。涉及的文献资料有三个方面:一个是民国年间的历史文献,一个是探险家们的著作,一个是苏联解体之后的相关解密资料与著作。其中尤为可贵的是,杨镰先生用很辩证的态度对于前人著作进行了评价,并没有直接拍手叫好。比如评价斯文-赫定的《我的探险生涯》:“再一次读,又认定其中有不少想象成分,不能作为信史。”对于丹麦人哈士纶的探险记《蒙古的人和神》则称道:“《蒙古的人和神》写的黑喇嘛丹毕,要比当时的另外一些记载丰富,来源也可靠得多。”而对于列里赫的《沿着中央亚细亚的小路》则评价:“列里赫的‘蒙古、西藏考察团是紧跟在拉铁摩尔身后,进入了马鬃山的碉堡山。”第三步是基于前两步的基础之上,终于向读者们解开了谜底,让世人知道了黑喇嘛的真实情况。这是一种先“设悬”后“解悬”的写作技巧运用,不仅使文本的顺序科学合理,也充满了文学性。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这三个写作步骤之间并不是顺联的关系,也呈现出网状式的结构,因此整个文本就形成了一个个紧凑的话语圈。
在整体与部分的把握之下,《黑戈壁》的“引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客观上,它支撑起了文本的整体框架;主观上,它构成了现实与历史的空间穿越对话。杨镰先生2003年随“被遗忘的丝绸之路考察队”实地穿越,偶然听本地人的议论而去到了马鬃山镇的“碉堡山”,见到了传闻中屹立于黑戈壁之中的神秘基地,激动地感慨:“风大得几乎使人站立不稳,而且奇冷无比……人站在风中则像是忍受鞭刑,风头一下一下狠命地抽在面颊上,驱赶你的杂念,拷问你的来历。”第二次与历史对话是在2005年3月,这一次是为了调查为纪念黑喇嘛特意修建的碑林。两次跨时空的对话拉开了西域文明漫长而巨大的帷幕,也融人了作者自身的真情实感。如果说第一次考察是属于意外得来的发现与收获,那第二次考察就是在第一次的基础上进行的一次有规划、有目的的探险考察之旅。前者为后者提供灵感,后者为后世揭开谜团。最终,在这两次实地考察的支撑之下,一个个一环连一环的故事情节就有条不紊地组建了起来。
二、灵活自然的情感表达
《黑戈壁》是一部长篇历史叙事作品,沿袭了作者善写纪实文学的一贯方式。胡景敏在《黑戈壁,亦真亦幻说风云》一文中,将这种创作方式称为“非虚构写作”,此定位是相当辩证的。这种介于虚构与写实之间的作品创作对作者的要求比较高,同时,情感的表达也需要借助于多种方式。在《黑戈壁》中,作者的情感表达比较集中于2013年与2005年的两次实地考察途中,这两次考察也是贯穿文本的引线。在重温历史的过程中,现实所见的事物往往会对人产生强烈的情绪反应,古今之间擦出的火花一方面点亮了西域文明的漫漫长路,另一方面也对作者的个人生活有所启示。
借诗歌来传达个人情感。诗歌这一体裁创作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也是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用来写人、写事和抒情的主要方式,因此作者在《黑戈壁》的情感表达上多次出现了诗歌形式,是极富有感染力的。有的诗歌的引用,是作者的个人推崇。如当作者的考察车队将进入到酒泉市时,作者看到车外的人和景,想起了《双城记》开卷的一段话:“这是美好的日子,也是苦难的日子。这是才华横溢的年代,也是愚昧无知的年代……我们拥有一切选择的机会,我们其实一无所有。我们走在通向天堂的路上,我们正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有的诗歌的收录,是为体现出黑戈壁当地居民眼里的黑喇嘛形象。居民们形容黑喇嘛是“说话的猛兽,奔走的石头,歌唱的沙丘,凝固的河流”。也有的情况是借古诗抒己怀。如当作者来到嘉峪关关城时,就想起了林则徐流放伊犁时路经此地,所写的《出嘉峪关感赋》其一。总之,诗歌的灵活引用能够区别于简单的叙述而将情感表达引入顶点,从结构上也显得简洁多样,为文本增色不少。
名言警句式的抒怀。文本中出现这样的写作时,往往与前后内容巧妙融合,它不是一个孤立存在的个体。有时是由一个疑问引起。如在反问黑喇嘛究竟为何人的时候,作者将自己置于读者的角度去思考,随之产生了一种迷茫感,“这就如同走向地平线,越走越产生了实际上是在背离地平线的感觉”。有时是辩证思考的结晶。如在听到别人议论黑喇嘛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时候,作者写道:“好,还是坏,只不过是他吸引关注目光的方式。”也有时是回顾自己人生经历时的感慨。如回想自己年轻时的生活经历,产生“可,我是谁呢?我不是知青吗?——好在我年轻”的人生感叹。这种名言警句式的合理使用,从文本结构角度看,在具体节奏上起到了减缓的效果,它使文本的时间流逝短暂性地停止了,在这静止的语境中将读者带人作者的情感世界中,从而产生出一种特别的激发效果。
简单直白的情感宣泄《黑戈壁》整个文本都是用第一人称“我”来展开叙述,再加上纪实文学本身就含有极大部分真实属性在里面,因此,更有利于作者个性的表达和真实内心的表露。如在文本中谈及“拒绝”这一话题时,作者坦诚写道:“其实,我不会拒绝,那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认为也许不用‘拒绝,反正它将自生自灭。我想,它就像个雪球,在太阳底下有点时间,自己就会融化。”另外,作者在写作中,一直有着“自省式”的态度,不仅辩证地对待西域研究文献,也辩证地看待自己。如作者回顾自己从上马群到1971年这期间一年多的日子里,坦白道:是自己一生的“痛苦时期”,“至今想起来还要为之脸红。可以说,除了偷鸡摸狗,那个年龄段的年轻人会犯的错误,我都犯过。夸夸其谈自大到找不着感觉,志大才疏使人厌烦……”如果一个人对自己不能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是不能够进行这样透彻的自我分析的。可以说,“简单直白”的文风始终贯穿于文本之中,这和作者的个人心性是分不开的。
一个好的文本总是能够使读者多方面获益。杨镰先生所写的《黑戈壁》一书,在情感与技巧的双重作用下,笔者感受到了历史带来的厚重感,这种厚重感与华丽喧嚣的文字带来的体验截然不同;同时,也清晰地了解到在黑戈壁这片土地之上,黑喇嘛曾经演绎的风起云涌的故事;也在潜移默化中被文中脚踏实地的考证与不厌其烦的思考影响,受其启发。这就是《黑戈壁》的独特之处,这就是杨镰先生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