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
摘要:在封建正统文学中,女性形象大多是男性寄托感情的符号,她们的内心世界不被关注。柳永以平等的视角尊重和肯定女性,关注女性的情感需求和内心活动,进入她们的内心世界,为我们展现出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并以自己的作品为女性呼吁,成为她们的代言人。
关键词:柳永 女性 女性观
在古代的男权社会中,女性形象一直是文人的写作对象。宋代词人中书写女性生活以及情思的不在少数,但以闺怨和通过女性描写寄托自己抱负和愁思的居多,真正进入女性内心世界,将她们与男性平等看待,描绘她们丰富情感的词人屈指可数,柳永是自成一家的一个。柳永通过日常的生活了解女性,在创作中体现出对女性的尊重,并真实展现女性的生活和思想。可以说,在封建社会中女性无法发声的情况下,柳永是真实反映女性生活情感的代言人。
一、柳永笔下的女性
(一)女性的主体性——极具女性魅力形象鲜明的女性
在封建正统的文学中,女性都是作为客观对象而存在的,是文人表达对人生和生命的感悟的手段和方式,读者对女性的第一印象总是被含泪高楼凭栏眺望远行心上人的画面框住;但在柳永的词中,女性被提升为艺术表现的主体,她们容貌俏丽、风姿绰约、品质纯洁,极具女性的魅力,有着与以往女性完全不同的鲜明的形象特征。
柳永接触最多的女性是歌妓和舞女,她们在身段和妆容上的修饰使她们比封建正统文学中描写的闺怨良家女更具女性的魅力。在词中,柳永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她们的美,流露出对她们发自内心的赞赏。她们身姿轻妙,如《少年游(其四)》中的“世间尤物意中人,輕细好腰身”;她们娇俏如花,如《少年游(其四)》中的“香帏睡起,发妆酒酽,红脸杏花春。娇多爱把齐纨扇,和笑掩朱唇”;她们身材妖娆,如《合欢带·身材儿)冲的“身材儿,早是妖娆。算风措,实难描”;她们美目流转,如《洞仙歌·佳留心惯》中的“倾城巧笑如花面,恣雅态、明眸回美盼”……她们有的有“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集贤楼·小楼深巷狂游遍》)的绝世美丽;有的有“天然嫩脸修蛾,不假施朱描翠”(《魏迟杯》)的自然清新;有的有“天然淡泞好精神,洗尽严妆方见媚”(《木兰花》)的天然妩媚……
她们不仅外表美若天仙,品质也纯良高贵,“心性温柔,品流详雅,不称在风尘”(《少年游(其四)》)。在柳永眼里,她们纯洁、芬芳。在词作中,柳永用“兰心蕙性”“兰质惠心”等美妙的词语来赞誉她们,甚至把她们与帝王的嫔妃相比,“潘妃宝钏,阿娇金屋,应也消得”(《惜春郎·玉肌琼艳新装饰》)。
不仅如此,柳永笔下的好多女性都有姓名,如四首《木兰花》里的四位歌妓:心娘、佳娘、虫娘、酥娘,《昼夜乐》里的秀香等。她们姿容俏丽、能歌善舞,形象鲜明。柳永的词作极具画面感地将女性散发的魅力带到读者面前,使读者从女性特征和姓名开始认识女性,体现女性的主体性,把女性看作一个独立而独特的群体而不是寄托男性感情的符号。
(二)女性的真实性——拥有丰富而热烈的情思的女性
由于长期流连坊曲,与歌妓交往频繁,柳永对女性的情感有了透彻的了解,他将笔端伸向女性的生活和她们的思想。女性作为独立的个体就该有她们的追求和欲望的表达,但中国古代是男性主导的世界,女性的内心世界总是不被关注,她们只是作为男人的附属品而存在,因而在男性的眼中,女性的思想应该符合淑女的风范:逆来顺受、温柔敦厚,听天由命。所以,正统文学中描绘的女性多是符合礼教的符号:在深闺自艾自怜,没有对丈夫的埋怨和其他隋感。虽然爱人远去不被重视或被抛弃的悲伤的确是女性情思的一大方面,但柳永并不止步于此。
柳永借助词作为女性提供了一个表达她们热烈情思和愿望的平台,对女性的了解和同情让他通过作品大胆地表达女性不被正统礼教认可的丰富的情感。女性不再是对丈夫一味地顺从、不被爱就只会独自流泪的扁平人物,她们也有百转千回的爱恨情仇《定风波》是表现女性情思的名作,“针线闲拈伴伊坐”虽然为正统所笑,但真正展现出女性对爱情的追求。词中主人公又想丈夫,又埋怨丈夫没有音信,又怀念和憧憬着与丈夫相伴缠绵。凭什么女性不能把心中苦闷一吐为快?柳永将普通女子弯弯绕的心绪展现得淋漓尽致,女性跳出礼数的圈子大胆地诉说生活追求,体现了市井人物的生活情趣,读来远比只会哀怨叹息的符号女性更加真实。
柳永笔下的女性,不仅有埋怨远方爱人的娇嗔,还有相伴踏春的活泼,也有被抛弃的哀怨。他从女性情思的多方面描写女性,塑造有立体形象与独立人格的女性群体,将一个个鲜活的女性形象拉进人们的视野,力图将向来塑造的“纸片”女性变得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更加真实地展现女性的内心世界。
(三)女性的思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女性
市井女性那种蔑视封建礼教、注重个人意志、不愿任人摆布的自我意识的觉醒在柳永的词中也有多处流露。如《锦堂春》:
坠髻慵梳,愁蛾懒画,心绪是事阑珊。觉新来憔悴,金缕衣宽。认得这疏狂意下,向人诮譬如闲。把芳容整顿,恁地轻孤,争忍心安。
依前过了旧约,甚当初赚我,偷剪云鬟。几时得归来,香阁深关。待伊要、尤云殢雨,缠绣衾、不与同欢。尽更深、款款问伊,今后敢更无端。
在封建社会中,妇女的地位是依附于男人的,没有独立的人格和尊严,而词中的这位女性没有像其他诗词中所塑造的儒家正统女性那样,为这个“疏狂”的男子长久地沉溺于忧伤之中。她不甘心自己的情感白白地付出,对不尊重自己情感的“疏狂”男人不仅怨恨,而且要想尽方法惩罚他。词以“坠髻慵梳,愁蛾懒画”起笔,直接表现这位女子情绪不佳、身形消瘦,原因是“认得这疏狂意下,向人诮譬如闲”。于是女子回想起当初的定情的情景,更加怨恨情人错过了约期。盘算着有一天等他回来时,设法收拾他:“香阁深关”,不让他进来;“待伊要、尤云殢雨,缠绣衾、不与同欢”——不跟他同床共枕;“尽更深、款款问伊,今后敢更无端”——至半夜,还要从头到尾细细数落他的疏狂,叫他悔过认错,保证今后不敢再犯。词中,女主人公与符合封建礼教的温柔敦厚、逆来顺受、自怨自艾的妇女形象截然不同,她时时关注自己的情感需要,不顾封建礼教的束缚,坚决果断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对不负责任的“疏狂”男人进行谴责和惩罚。表现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不甘做男人的附属品,在爱情中想要争得主动权。这是一个反儒学思想、拥有自由情感、崭新的、健康的新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