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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塞林格《九故事》中“童真”与“禅宗哲学”

论塞林格《九故事》中“童真”与“禅宗哲学”

窦轩

摘 要:美国作家J.D.塞林格以《麦田里的守望者》成名,其他作品如《九故事》等多以二戰后中产阶级的白人青少年为主要写作对象。他们早熟又敏感,塞林格在故事中描绘他们生活的世界,关注他们的内心,以他们为自己在精神上的投射,在写作的天地中达到自我心灵的净化。在塞林格眼中,与成人庸碌的凡俗生活相比,儿童世界是相映成趣的另一个美好世界。本文试图以《九故事》中的两个短篇小说为例,探讨塞林格如何从青少年、儿童的视角观照成人世界的污秽,展现其对“童真”世界的向往和对人性纯真的守望;面对物质化的美国社会存在的诸多问题,塞林格如何从东方禅宗哲学中寻求拯救之途径。

关键词:塞林格 《九故事》 童真 禅宗哲学

美国作家塞林格因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而成名,之后,他把自己认为最满意的九个短篇小说收录到一本合集里,名为《九故事》。《九故事》中有七个短篇小说是描写青少年成长题材的。这一群看似跟环境格格不入的青少年,在成长中遇到挫折与失败,在家庭中遇到忽视和不理解时,经由他们的内心呈现出与成人现实世界美好与污秽、真实与虚假的对立。在二战后拜金主义盛行风气下成长起来的他们,对当下虚伪冷酷的社会疏离排斥,内心追求纯真美好的人间真情,他们的道德水准往往都高于其监护人。塞林格热爱书中的每一个角色,从不同的角度表现对人物的或同情,或感动,或欣慰,或怜爱的态度。每个孩子也都是塞林格内心世界的不同折射。本文试图以《九故事》中的两个短篇小说为例,探讨塞林格如何从青少年、儿童的视角观照成人世界的污秽,展现其对“童真”世界的向往和对人性纯真的守望;面对物质化的美国社会存在的诸多问题,塞林格如何从东方禅宗哲学中寻求拯救之途径。

一、对世俗生活的警告与希冀

在《逮香蕉鱼的最佳日子》(以下简称《逮》)这篇小说里,女主人公穆里尔作为世俗成人化身,出现在开篇第一个场景,西蒙的妻子穆里尔在旅店房间里边涂指甲油边打电话,讨论着时尚、旅途见闻和她的新婚丈夫,是个“听见电话铃响后依然从容不迫的姑娘”,她自高自大,轻浮虚荣,当电话铃响起时她念念不忘的居然是自己的指甲。在跟家人的对话中,看似穆里尔处处维护西摩,但每当问及西摩的情况时,她都把话题不自觉地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她不是不爱西摩,然而她更爱她自己;她不是没发现西摩精神的异样,但当同行的医生察觉到时,穆里尔只简单地用脸色不好一语带过,迅速转移话题。当丈夫在海滩上,穆里尔却独自留在宾馆的房间里看闲书,如果她能够关心丈夫的日常、重视异常的状况并及时治疗,也许结局就会不同。在不断受到父母的影响、周遭环境的侵扰、战争经历的折磨后,穆里尔对西蒙的感情已经不复当初。

而西蒙的结局也是可以在蛛丝马迹中寻找到原因的。在热闹的海滩上,西摩和一个叫西比尔·卡彭特的小女孩在对话,他们之间你来我往的对答看似普通却很迷人,这如游戏般的问答充满了禅味。约翰·维科认为他们之间的话锋交织是“标准的成人世界的物质观与儿童世界的想象力之间的碰撞”{1}。通过成人与儿童的对话,作品散发出浓厚的禅宗气息。西蒙看似成年人,其实是徘徊在成人和儿童之间的夹缝中,既有孩子的天真,又有成年人的世俗。西比尔将话题转到她的对手小沙伦身上,这时西蒙引用T.S.艾略特《荒原》一诗,说这个话题“混合了记忆与欲望”。这里作者引用《荒原》为的是点明西比尔这个名字的出处。《荒原》中有一个短序,说库迈的小伙子们用自己的自由来取笑西比尔。西比尔在希腊神话中能实现一个希望。虚荣的西比尔选择了永生,而她却忘记请求青春永驻,导致她总是不断变老。艾略特在诗中写西比尔被装进一个罐子,请求诸神让她死掉,在此之前她仍然渴望永生。这个黑暗的形象,说明人类永远无法摆脱自身经验的困扰、欲望的掌控,挣扎着寻求解脱而不能。而单独从名字的意义来看,西比尔的英语Sibyl源于希腊语,有女相命家、小女巫之意,象征着智慧与神秘。西蒙愿意跟西比尔这个小女孩交流相处,渴望从她身上寻求某些答案,正印证了西比尔名字中暗含的意思。

文中有这样一个细节,西摩问西比尔:“你看过《小黑人萨姆博》么?”这个小故事本身充满了神奇转折:黑人小朋友穿着新衣服在森林里玩,却被几只老虎追,小朋友把新衣服、裤子全脱了丢给老虎们才没被吃。老虎们捡到了衣服、裤子开始比美,它们都觉得自己最美,起了争执,在树下相互追逐的老虎们变成了一池黄油。西比尔问起西摩

这个故事,她关注的是老虎是否围着树跑,以孩童的眼光单纯地认为老虎的行为很古怪;而西蒙以成人的角度看待老虎,周围人人都同老虎般古怪,自己也不能幸免,欲望纠缠不休无法摆脱,只能无休止地进行下去,自我不复存在,因而他内心十分悲凉。“我认为他们从来没停下过,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多老虎。”{2}西蒙跟西比尔对于老虎数量的多少又产生不同看法,在西蒙眼中世上像老虎这样被欲望蒙蔽双眼、穷尽一切追逐虚空的人太多了,让人吃惊和茫然。反观西比尔,她只是执着地肯定故事中的老虎数量并不多,理解不了西蒙的惊讶。这个话题跟后面香蕉鱼的隐喻含义相互呼应。

后来在皮筏子上,西摩给小女孩讲了那个非常著名的香蕉鱼的故事。故事里的香蕉鱼因贪婪而自食其果,艾略特的西比尔被严酷的生存状态所诅咒,老虎因欲望消亡这几者之间的关联是一清二楚的。而老虎黄底黑斑的毛发又和完全熟透带有黑斑的香蕉颜色近似,作者选择香蕉鱼和《小黑人萨姆博》的故事便是因为两者意象的相通,前后故事穿插连贯,意象本身充满童趣,蕴藏的含义又意味深长耐人寻味。以孩童的理解能力,并不懂得欲望的可怕会致命。西摩面对西比尔的时候,被她身上的天真纯洁深深吸引着,渴望保护她永远不受世俗侵扰,只用得香蕉热代替“狂热的欲望”警告她这种病的可怕。

在《西摩——序言》里,塞林格告诉读者,《逮》里的西摩“并非西摩其人,而是见鬼了,哎呀,一个与我自己很像的人”,他还说:“当时用的是一台还没太修好的德国打字机,不稳定是没办法的事儿。”{3}经过一系列使人窒息的、使灵魂扭曲的战争事件,西摩发现:对于残忍,人类无所不用其极;对于欲望,人类无法控制和满足。西摩和塞林格的经历相似,天真的少年离开家乡,然后在漫长的游历中,永远失去了天真。在经历了一系列恐怖事件,尤其是历经了战争之后,大概发现自己没法在社会里生存,因为这个世界无视他所知道的那些真理。在西摩和西比尔度过的时间里,西摩可能在剖析人类的本质,他要抓住哪怕是一点点希望,渴望从纯真的天性中汲取力量,或许会让他从痛苦中解放出来。童稚越是勾人,成人世界的无趣和阴暗就越是被衬托得令人沮丧悲哀。听完故事之后的女孩很高兴,在浪头打湿她的金发之后,西比尔竟然说他看见了一条香蕉鱼,嘴里还有六根香蕉。实际上,西比尔看到的是西摩,西摩就是那个香蕉鱼。就像恶性循环一样,回到了之前《小黑人萨姆博》的结尾中,解不开的结局、挣脱不开的世俗枷锁和欲念束缚,让西摩深感绝望。西摩至此也明白自己除非完全解脱否则还会在世间浮浮沉沉受折磨,所以忽然间中断嬉戏,吻了西比尔的脚以祝福她将来碰不到邪恶和痛苦,寄全部希望于纯洁的她,不再经历他经历过的不幸。回到酒店房间,看到宾馆里的妻子,如同这已然麻木的世界,无视西摩的要求、痛苦和感觉,长年积累的痛苦和世俗隔阂的存在仍然无法逃避。一声枪响,结束了西摩的痛苦,打碎了纯真世界的梦,惊醒了浑噩尘世中被欲望包围而不自知的人。西蒙的结局跟西比尔这个名字的背后代表的意义竟不谋而合了。此篇结尾简单有力度,没有浓墨重彩,却给人深深的震撼。而作者本人在成名后以身践行隐居森林,很少与外界接触,也是不愿踏入那个堆满香蕉诱惑鱼去吃的洞口。

二、成人世界百态中精神与物质的对立

塞林格把小說《特迪》放在《九故事》的最后,其地位举足轻重。特迪是塞林格笔下一个最为特别的少年,他是一个矛盾体,既拥有超出同龄人甚至成年人的洞察力和智慧,又拥有成人所不具备的属于儿童的极致纯洁的心灵。特迪的第一次露面就与众不同——衣着、行为和关注点异于周遭所有人。“这裤子对他来说既太长,臀部那里又至少是大了一号……腰上却扎了一条漂亮的不协调的黑色鳄鱼皮皮带。”{4}如成人般的衣饰套在孩子的身躯上,即使皮带再漂亮搭配起来仍然不协调,躯壳和精神的不匹配,让特迪在周围人眼中成为特别的存在:成人无法理解,同龄人无法接纳。特迪有点不太明显的斜视的毛病让他具有真正的非直露的美,象征着身上独特的纯净又成熟品质并不为所有人理解,包括身边最亲的人。父亲的第一次出场是浮躁的,充满抱怨和不耐烦,虚荣又自大,崇尚物质,反复强调皮包的价值,关注跟金钱有关的一切,以所谓父亲的权威压制自己的孩子,自私自利的面貌展露无遗。母亲开场时着墨不多,却在字里行间透露着淡淡的冷漠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属于上流社会的矜贵,对于孩子也算有些耐心,但只是表面,而未曾深入孩子内心,把特迪很多的话当成幼稚的儿语。父母感受到的仅仅是特迪作为孩子的外壳,对他内心感悟不当回事,这种精神上的幼稚是父母与特迪产生分歧的根源,特迪恰恰看清了他们内心的不成熟,才会对其冷淡的态度不在意,因为作为父母需要被尊重。他的妹妹布波心里有面镜子,她以一个孩童单纯的心来感受整个世界,折射出成人世界所给予的种种情绪,当接收到传递而来的恶意时,自然内心愤恨所有人。特迪对妹妹无比宽容,因为他发现妹妹只是刚刚走上曾经自己走过的精神之路。特迪的心绪平静,他既不像妹妹一般停留在刚刚接触精神世界的看似幼稚的儿童游戏中,又不似父母执着于俗事俗物,对话中字字吐禅机,每时每刻都探索人生的哲理,孩子般的身躯中藏着哲人思想的光芒。

除了家人外,其余登场的几个人物都有不同寓意。上甲板后遇见女海军少尉,以“制服”为隐喻,成人多以称谓代替全名,像制服一样将人装在不同的套子里,缺少了特迪所看重的平等和真诚,无法交流,只能“步子更匆忙”地逃离这些虚伪而标签化的成人。在甲板躺椅处遇到的尼克尔森,让特迪阐发了对诗人,特别是西方诗人的态度:“诗人们总是连对天气也很多愁善感。他们总是对原本没感情的东西大惊小怪。”{5}并以两手日本俳句“蝉鸣正喧闹,全不察觉将陨灭,即在一瞬间”和“路途何寂寂,无人彳亍于此一秋日之黄昏”{6}做比较,将中西方两种不同的写诗风格展露无遗。西方诗人多激情澎湃感情外露,东方诗人多绵绵温情含蓄内敛,特别是日本俳句尤为典型。作者借助对诗句风格的喜爱,折射出人物的不同性格和行为,特迪所具有的很多特质都与东方禅宗颇为相似,不情绪化,内心平和反而让周围人当成没有人情味,实际上只是表达方式不同。在战后的美国,美国精神和唯物论大行其道,各个阶级不遗余力地追逐这些价值,以此为标准衡量成败,忽视精神世界。多数的美国人都有种优越感,认为自己的生活方式远远优越于东方,这些沙文主义读者不会轻易接受禅宗这类神秘主义或是转世等观念,特迪承担了这样的责任,为自己的信仰履行义务,与读者分享。在作者内心深处,特迪是自我禅宗意识的产物,处于萌芽成长阶段并以儿童的形象呈献给世人,是不断成长着的精神内核,以这样的形象将塞林格的思想精神表现出来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也象征着禅宗哲学在美国社会不为多数人理解和接受。如果精神境界和思想情感不为他人所接受,总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彻底理解自己,成为精神上自我的化身,成为内心世界的传声筒。

经历残酷战争的塞林格,内心的创伤深深影响了他的精神世界和写作风格。自1945年塞林格开始接触、研究禅宗并与禅学宗师铃木大拙相识,他对东方哲学的探索始终未止。作者借助特迪这一角色表达了对禅宗的认识和热爱,并把自己的感悟和体验融入人物当中。这和在美国占主导地位的中产梦格格不入,形成了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对立。尼克尔森和特迪分别代表着大部分美国人和作者自己,两个人的对话看似平常却充满碰撞,借成人与儿童的差异,表达塞林格内心的彷徨与矛盾。而尼克尔森这个人物的出现作用有二:一是借相互间对话表达特迪对禅宗和吠檀多的见解;二是质疑这些见解,得以让读者更深入地了解。同时尼克尔森和特迪又是逻辑与神性的化身,特迪的名字Teddy寓意为上帝的礼物,确切地说是上帝给予塞林格的礼物,身体只是躯壳,外在真不真实并不重要,更突显了塞林格对于东方哲学的体悟,对于内心神性的聆听,被作为理想的象征。

三、结论

在塞林格的世界观中,儿童远比大人智慧,比成人更接近上帝。《九故事》都沐浴在孩童的纯粹之中,只是成人社会充斥过多约定俗成的束缚,儿童有更多发挥的余地,象征着无限的自由,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被接纳。在塞林格眼里,儿童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而成人的世界是毫无生气的、虚伪的,是以卑劣埋葬爱的肮脏之所,两个世界形成强烈对比,童稚越是吸引人,越衬托成人世界的无趣和黑暗,更令人沮丧无奈。儿童作为塞林格表达希望的象征符号,于字里行间产生,以细小琐事衬托,塑造了一个美妙纯洁未被世俗浸染的心灵乌托邦,是与污秽现实隔绝的自在徜徉之所。借儿童形象表达自己内心的世界使儿童在塞林格的小说里地位十分崇高,在《九故事》中的每个故事中反映的似同非同的内涵,使得塞林格笔下的儿童形象比大人更丰满更有深意,既体现了他对禅宗领悟的感受又表达出对儿童的喜爱,将爱与禅宗的精神顿悟作为世人提供的精神救赎的道路。塞林格希望通过描写这些青少年,警示我们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故事如人生,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感受人间的“真爱与污秽”,引起无数共鸣和探究,也是塞林格小说风靡世界的关键。

{1} John Wenke,J.D.Salinger: A Study of the Short Fiction.Boston:Twayne Publisher,1991,P34.

{2}{4}{5}{6} 〔美〕J.D.塞林格:《九故事》,李文俊、何上峰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2页,第145页,第162页,第162页。

{3} 〔美〕坎尼斯·斯拉文斯基:《塞林格传》,史国强译,现代出版社2012年版,第1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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