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璇
摘 要:《西厢记》是一部描绘青年男女大胆追求爱情的佳作,谱写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爱情赞歌。女主人公崔莺莺的女性意识觉醒是故事中的一大亮点,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男权视角的烙印。本文将从叙事要素和价值中心两方面简析《西厢记》中渲染女性意识觉醒的背后暗藏的男权视角。
关键词:《西厢记》 男权 女性意识 叙事要素 价值中心
王实甫的《西厢记》历来被看作一部成功的爱情佳作,它描绘出青年女性意识觉醒、青年男女挣脱世俗束缚并最终获得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的爱情故事,“它所歌颂的完全是由当事人自己选择的爱情婚姻,而且是在否定包办婚姻基础上的选择,其胆识、魄力非他剧可比”{1}。从故事发展与结局的表面来看,《西厢记》叙述的是意识觉醒的女性与男权社会渲染的社会秩序的积极斗争,“以大胆主动的姿态,积极勇敢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爱情并最终取得胜利”{2}。但究其根本,看似渲染女性意识觉醒的《西厢记》仍然不可避免地从男性视角出发,始终无法脱离父权社会对于意识的控制。
一、女权表象
为了更好地渲染女性意识觉醒,作者极力打造出了以一个女性为主体的环境。一方面,故事的发生地普救寺。寺廟是出家人的聚集之地,所谓出家人便是那些“放弃介入正常人际关系、性冲动已被割除的男人”{3}。另一方面,不可忽略的角色崔夫人,一位性格、处事作风等都与武则天十分相像的女性。施主身份的崔夫人掌管府内大小事务,拥有着极高的地位和威信。这样的背景环境可以称得上一个女权小社会,男权被弱化,男性似乎处于被统治的地位。
二、男性视角
所谓男性视角,笔者的理解便是站在男性的角度表达男性主体的观点和意愿从而凸显男性的价值观念。在这样一种意识形态的影响下,无论是作者本人的叙述特点、侧重点还是作者塑造的各类形象本身都极易被打上深刻的“男权主义”烙印。笔者将从叙事要素与价值中心两个方面简析《西厢记》中渲染女性意识觉醒的背后暗藏的男权视角。
(一)叙事要素
纵观《西厢记》全篇,从故事最初的一见钟情到故事发展过程中的“白马解围”“闻君夜奔”等经典片段,再到可歌可泣的男主人公未“始乱终弃”的大团圆结局,无一不是围绕张君瑞一人来叙述。笔者选取了最为明显的两处进行阐释,一为故事开场时的人物介绍,二为“白马解围”与“莺莺夜奔”中的故事逻辑和细节描绘。
1.人物介绍
在剧作开篇对于男女主人公的介绍中,男权语境已初现端倪。
正如上文所列表格中所示的关于崔、张二人的出场描述对比,无论从文本位置还是篇幅,或者是字里行间渗透的重视程度来看,作者的叙述侧重于男主人公。
关于人物出场的板块设置,崔莺莺的人物出现在楔子中,甚至可以理解为出现在故事背景介绍中,只字片语介绍了生平年岁,虽说提到“无不能者”四字,但由于缺少修饰渲染而显得有些平淡无奇,作为故事主线的两个重要元素之一不免显得有些被忽略。
相比之下,张君瑞在剧作正文中的出场可谓是浓墨重彩,不仅有三只曲子赞扬他学富五车、心存高远且慨叹他飘零不得志,吐露第三方对于他“又怜又爱”之情;还有三只曲子抒发他对蒲津之地的所见所感,由此看来,孰轻孰重高下立见。
2.“莺莺夜奔”与“白马解围”
在读者看来,“白马解围”与“莺莺夜奔”是整部作品中的经典。纵观整个故事的逻辑线,“白马解围”与“莺莺夜奔”是主线二人情感发展的重大转折点,因此研究探索这两段小故事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作者“白马解围”这一事件的描绘涉及对主线人物性格及思想的表现,对细节也是处理得甚为恰当。莺莺有“五便三计”,而第三计仿佛有破釜沉舟之意。崔莺莺应该是经过慎重思考的,因为她认定张生有意于她便一定会为她解围。也正是崔莺莺的决定使张生的英雄形象得以树立,因此拥有了证婚人,从而二者之后的私会便合理化了。当然,张生的英雄救美也促使崔莺莺在感情中走出了关键的一大步。
“白马解围”这一情节之所以意义非凡,在于它的合情合理,在于它使得所引起的一系列情节成为其必然。张生既然要“抱得美人归”就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契机,这个契机便是“白马解围”。
至于“莺莺夜奔”这一事件,值得探讨的是作者对于性爱体验的描述。《元和令》与《上马娇》描述的是二人宽衣解带之时崔莺莺的羞涩之态。《胜葫芦》中的细节描写可谓传神——“软”“玉”“温”三字分别从硬度、光洁度与温度描绘崔莺莺的躯体,这些细节是张生视角之“所见”,而“软玉温香抱满怀”中的“香”为张生嗅觉之所感,与此同时“浑身通泰,不知春从何来”描绘了张生性爱的快感。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即便全剧以第三方的角度进行故事的叙述,但对于性行为的体验是以张生为体验中心叙述的,“是男性叙述视角的创作自娱的心理显现”{5}。
(二)价值中心
《西厢记》虽是展现女性意识解放、勇敢追求爱情这一主题思想的一篇佳作,但笔者仔细探究后发现其思想本质实为男权社会中男性的普遍认知——“做天下第一大才子,娶天下第一大美人”。“中国封建宗法社会男性的人生价值观,历来就有两个层面,其外显层面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内里层面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从唐传奇到明清才子佳人小说都可以看出封建人士这种人生价值取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6}。由此看来,封建人士的基本价值体系是无法脱离“功名”与“美人”这两大藩篱的。
首先说“佳人”,回到上文中所提男女主人公初见时张生视角下崔莺莺的美貌叙述,作者极力勾画女子“弯眉、云鬓、朱唇、皓齿、语音、步态、细腰、风韵,无一不涉”的容貌之美,同时该人物作为相国之女拥有高贵的地位,又“针指女工,诗词书算,无不能者”,可谓是所有男子心目中完美女性的代表,也是男权意识形态下社会对于优秀女性的期望与要求。因此,说是赞美佳人之仪态万方、品质优良,其实是在强化与固定男权意识形态下的女性价值,是男性话语权对女性生存的意义重构,其作为男性思想的附属产物烘托了男权社会中男性不可撼动的地位与思想意识。
其次说“功名”。故事的开端便讲述了男主人公张生饱读诗书却在求取功名的途中飘零的故事,与鶯莺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后,张生欲为爱情放弃功名的求取。但即便是“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伟大”情感依然受到了阻挠,“不招白衣女婿”的标准让张生明白“一举及第,得了头名状元”之时才有“不辱相国之谱”的权利。若是功名之事在二人私订终身之时戛然而止,那么男权意识形态的影响还有待考究,但作者巧妙地运用故事逻辑将男主人公的“功名”设定重新提到正规上来,意识形态也就不言而喻了。
综上所述,无论是剧作中故事发展本身折射出的“功名与佳人兼得”的人生追求,还是主线人物设定中崔莺莺的前后巨变都将男权意识形态下的社会价值中心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也引发我们开始思考——女性如何才能摆脱这个文明的宿命?
{1} 张其瑾:《中国戏剧史论稿》,燕山出版社1995年版,第122页。
{2}{4}{5}{6} 党月异:《〈西厢记〉叙述的性别意识》,《四川戏剧》2009年第4期。
{3} 刘健:《男权视角下的女性话语——〈西厢记〉主题思想的深层探析》,《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5期。
参考文献:
[1] 王实甫.西厢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2] 张其瑾.中国戏剧史论稿[M].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
[3] 余秋雨.中国戏剧文化史述[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
[4] 王实甫著.[清]金圣叹评点.西厢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5] 党月异.《西厢记》叙述的性别意识[J].四川戏剧,2009(4).
[6] 武学军.《西厢记》人性觉醒意识与男权社会的冲突与相与[J].创作思潮,20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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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刘健.男权视角下的女性话语——《西厢记》主题思想的深层探析[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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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高小康.中国古代叙事观念与意识形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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