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桂友
关键词：叙事地域意象苏州
摘要：唐晓玲在“苏州女子”三部曲中成功进行了“苏州”意象的地域书写。其书写特点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把苏州的自然美当做一个衬底，不去着意细描；二是浓郁的人文叙事；三是时代叙事。通过书写，我们感受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既不同于传统，又不同于别处，似乎也不是现实的苏州的只属于唐晓玲的一个艺术的“苏州”意象。
自古苏州出美女。苏州的史书上一行写着江南，一行写着美女。当然，不管是响屧廊里的西施还是春深锁不住的二乔，以及烟花巷里走出的柳如是，都随历史成烟。如今的苏州女子，在时代的巨浪冲击下，是仍然“身材精巧，面孔圆润，皮肤细腻，话语温婉”的雅致古典，还是又添了怎样的现代气息?唐晓玲以其细腻传神之书写完成的长篇小说“苏州女子三部曲”以近百万字的长篇巨制把新世纪风口浪尖上的苏州女子的绰约风姿推向了前台，推向了读者面前。我们仔细品味欣赏就会发现，书中所有的美原来源自作者所刻意营建的地域意象——苏州。鲜明的地域特色形成了新世纪文学画廊中的“这一个”。
由于太湖平原的地理位置，使得苏州成了一个独特的区域存在。这里的绝对的“江南”身份，园林遍地，风景优美的自然风光和2500年悠久而灿烂的历史文化使苏州在世界上独树一帜。唐晓玲紧紧抓住这个特点，努力营造一个具有唐氏风格的“女人存在之所”，取得了成功。在营造一个以地域特色为主的存在之所时，唐晓玲既借鉴了福克纳的方法，又超越了中国“寻根派”作家们的成就。福克纳曾说“打从写《杀多里斯》开始，我发现我家乡的那块邮票大小的地方倒也值得一写，只怕我一辈子也写它不完。我只要化实为虚，就可以放手充分发挥我那点小小的才华。”他以从小生活的故乡为地理原型，发挥想象的才华建构了“约克纳帕塔法”世界，一片寸土成为故事起源和历史密集的地点。因此，这一有效叙事手段到北国的莫言那里就建设了一片“高密东北乡”，深谙南国风情的苏童则修筑起了他的“香椿树街”和“枫杨树村”。虽然莫言和苏童的建筑工地都在20世纪的文学版图上画下了醒目的坐标，而唐晓玲则挥舞她的如椽巨笔营造了一个更加广阔的人物活动的大舞台——苏州。
唐晓玲的苏州是美的，是自然美和人文美完美结合起来的，是打上了飞速发展与不断进步的新时代烙印的。
唐晓玲在营造文学苏州的第一个特点即她的高明之处就是她并不去着意细描苏州的自然美，而是把苏州的美当做一个衬底。比如《苏州美人》中，在只做了59个字的景物描写后就让主人公武红军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我看到了真正的苏州”，而在发展故事时也是三言两语，如“吴中大地恰如一幅打开的山水长轴，太湖烟波浩渺，洞庭峰峦叠翠”。描写概括而简约。这样处理是因为尽人皆知的美再去描摹不仅不容易出新，而且也无必要。但用它来做一幅画的底色，不管是写意，还是工笔，都容易出彩。我们从小说里也看到了这样的效果：在人称“天堂”的美丽苏州的背景里，所有出场的女子都濡染了这样的色泽：仙女般美貌，流水样性格。当作者叙写的人物负载叙事主体的意旨，代表时代发展的潮流时，这个“苏州背景”就会把人物衬托得愈加美丽。不管是《苏州美人》中的香雪还是《爱狗与爱男人》中的苏珊，尤其是《轻解罗衣》里把校花的名字就叫做了诗意的“含笑”，真使人感觉不仅美了骨肉，也美了里里外外。反之，当人物表现叙事主体的另一个意思时，则构成一种强烈的对比，像孟嫣的美丽之于八面玲珑与心狠手辣，给人一种震撼!这个效果是只有在苏州这样的背景里才能收到。
唐晓玲的苏州第二个特点是浓郁的人文叙事。一是无处不在的园林与古建筑描绘。这是苏州独特的人文遗产。是苏州悠久的历史文化的形象载体。这些书写不仅突出了苏州的地域特色，关键是对人物起到了侧面烘托的作用。二是昆曲和评弹以及苏州话等地方口头文化的展示。苏州的昆曲被列入世界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是苏州文化的又一典型代表。昆曲和评弹都是以苏州话为前提存在的，它们在小说中的不断被叙写显然是对苏州这个背景意象的不断强化。三是饮食文化的高歌。陆文夫是苏州饮食文化的写作高手，其《美食家》广为称道。唐晓玲继承并发展了这一叙事传统。成功的描写比比皆是。比如：
松鼠桂鱼，源于春秋时名菜全鱼炙。传说春秋时吴公子光欲杀王僚自立，知王僚喜食鱼炙，派勇士专诸赴太湖向烹鱼高手和公学炙鱼，三月得其味，艺成归来鱼腹藏匕首而刺王僚。桂鱼缘何与松鼠联名?原来经厨师精巧刀工，将桂鱼平剖至尾部，斩去脊骨而不断鱼尾，鱼身上剞菱形刀纹而不破鱼皮。经油炸烹饪而成。此菜端上，只见桂鱼竖卧盆中，鱼首昂起，鱼尾高翘，色泽金黄，形似松鼠。此时桂鱼刚炸好，浇上卤汁，只闻吱吱有声，如松鼠吱鸣，松鼠桂鱼由此得名。
多么精彩呀!既状其形，又摹其味，最绝的是把苏州的历史文化一起写出。大画家戴卫在这样的描写中出场了，就自然地发展了故事情节，丰富了人物。四是小说中人物性格的发展符合苏州逻辑。苏州是一个水做的城市，是一个婉约的城市，所以，香雪的悲剧只能是那样的凄婉悲凉。这就是苏州特色的悲剧，因为没有豪迈的苏州也应该是缺少悲壮的吧。
唐晓玲的苏州的第三个特点是时代叙事。一是大事件书写。《轻解罗衣》全书的第一句就是“全球瞩目的第28届世遗会刚刚闭幕”，一下子就点明了故事发生的时间背景，连同小说主人公的活动一起置于21世纪初那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建设中，尤其是把苏州的文化建设的成就点出来，突出“苏州”意象的人文特色。一箭双雕。紧接着又把苏州副市长的腐败案列出来。这个案子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有深意。它既是对小说故事中的“大学教授被杀案”的有力烘托，又是小说女主人公的悲剧命运的暗示与写照。二是经济发展摹状。唐晓玲在书中充分展示了改革开放以来苏州经济的飞速发展，特别是近年来的突飞猛进。苏州的经济总量已经位列全国城市前5名，制造业仅次于上海成为全国第二大基地，引进外资则是全国第一!苏州经济本身即具有了大书特书的资本。所以，唐晓玲抓住这一特点，在书中既有整体经济现状的扫描，也有具体个案的解剖，比如孟嫣的纵横商场，齐越的惨淡经营，楚天的儒商气派都写得活灵活现，且真实可信。同时，唐晓玲还善于把“苏州”的经济发展放到全国经济发展的大环境里，如对楚天深圳公司经营的叙述。这样，苏州的发展就始终和全国的发展同步，苏州的发展也就成为了全国经济发展的一个缩影。在这样的环境里纵横捭阖的女性也就是全国时代经济女性的代表。从这个意义上说，唐晓玲在这里为苏州女子画像，就是为全国的时代女性立此存照。三是女性主义的书写关照。女性主义虽然早已有之，但在中国内地，还是1995年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后才流行起来的，也可以说是具有时代特征的。作为一个优秀的女性作家，唐晓玲的笔下自然流露着对女性自身命运以及发展的深切关怀和新的思考。其女性主义的视角给小说提供了高质量的书写。这主要表现在：(1)小说以女性作为主角。充分肯定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并在文学作品中让女性占据远比男性高得多的位置。(2)对男人的轻蔑。比如第二部的书名就是《爱狗与爱男人》，让男人和狗并列。(3)对爱情与自己身体的态度反传统化。在《爱狗与爱男人》中，苏州女人苏珊在和男人杨彤的性爱过程中表现出的是主动，充分享受自己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力与快乐。并且这样回答自责的杨彤：“我把这一伟大的蜕变过程献给我真心热爱的人，除了感到幸福，我还在乎什么呢?”把女人属于男人的传统思想统统颠覆，典型的女性主义思想。(4)对男人的支配。作为男人的杨教授被女人所杀(《轻解罗衣》)，作为女人的苏珊抛弃了男人(《爱狗与爱男人》)。从另一个角度上完成了对男人的去势书写。唐晓玲女性主义的书写不仅有力展现了苏州这个经济社会发展处在全国领先位置的城市人性变化的特征，展现了转型与发展时期社会意识所发生的深刻变化，更使作品上升到了站在人性的高度对人类进行思考，具有了哲学深度。
从唐晓玲的书写中，我们感受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既不同于传统，又不同于别处，似乎也不是现实的苏州的只属于唐晓玲的一个艺术的“苏州”意象。
责任编辑原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