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海明威 变革 叙事艺术 师承和超越
摘 要:海明威的叙事艺术已经辐射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对世界文学产生了巨大影响。海明威师承前辈,创造出了优胜于他们的艺术成就。海明威与其他作家最大的区别在于:尽量多用“展示”,少用“讲述”来表述人生的故事;竭力淡化主观叙述色彩,保持客观的叙述风格;叙事简洁含蓄,将美国日常词汇、口语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冰山原理”是海明威创作风格和技巧的概括。
一、引 言
厄内斯特·海明威(ErnestHemingway,1899—1961)是“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人物,蜚声世界文坛的美国现代著名小说家,195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美国对海明威叙述语言的模仿和研究一向很热门,评价极高,说他净化了文风,而且完善了有自己特色的美国文学。海明威的叙事艺术已经辐射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对世界文学产生了巨大影响,无数的作家在学习他、模仿他,他无愧于一代小说宗师。
美国原先没有自己的文学,它固有的只是原始的印第安语言和文化。随着英国、法国、西班牙、荷兰等国殖民者相继登上这块新大陆,他们的文化和文学带入了这片未开化的土地。美国文学沿袭了西欧文学的传统。以美国文学之父欧文、开心理分析小说先河的詹姆斯为代表的部分作家的作品“尽管题材不同,写作技巧及表达方式却始终摆脱不了英国的影响:书卷气重,文句复杂冗长”①。以爱默生、梭罗、麦尔维尔和惠特曼等为代表的另一部分作家强调在借鉴中创作美国自己的文学,竭力倡导用自己的语言写出富有美国乡土气息的作品。真正彻底摆脱欧化痕迹,创造出美国式的文学语言的,要数马克·吐温。他一改英国人矫揉造作的语气,将美国中西部人民的日常用语引入小说,他提炼了口语的节奏和比喻,将它们纳入书面语中,写法清新、活泼、生动。他成了美国第一个文学巨匠。海明威对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芬》的叙述方式和节奏推崇备至。他的叙述语言继承了马克·吐温的乡村土语、本土风味的文风。与马克·吐温相似,海明威没有上过大学,没有受过正规的学院教育,这有助于他形成自由不拘的创作风格。但海明威没有全盘吸收马克·吐温,在叙述上他保留了自己的特色。不像马克·吐温那么幽默风趣,妙语连珠,海明威基本上一本正经,他的每个句子都是简短的、正规化的,能上语法书分析。同样是以儿童的口吻写作的小说,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芬》做得非常彻底,让人感觉活脱脱一个小孩的思维方式,而海明威的儿童小说总让人感觉背后潜藏着成人的理性思维,有作者人工的痕迹。马克·吐温经常用反讽,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如《竞选州长》是一篇绝妙的讽刺文,在幽默里夹杂着反讽。海明威也用,但用得不多,如《永别了,武器》第一章“瘟疫得到了控制,结果部队里只死了七千人”②,死了这么多人,却故意轻描淡写,嘲讽了战争带来的巨大灾难以及政府不把士兵生命当回事的冷漠无情,这个讽刺一点没有幽默的味道。
虽然海明威去过欧洲,在意大利打过仗,在法国、西班牙生活过,初出道时在巴黎结识了一些欧洲文人如乔伊斯等,但他的作品一点也不欧化,他具有高超的化解力,将前人的长处融入自己的创作中,像千万滴雨水掉入河中,不见了踪影,它们已化入了河水中。他说:“你要模仿得非常隐蔽,让人觉得这是你的独创。”③他就是这样创造出了独具魅力的小说。
二、师承和超越
海明威走上文学道路得益于三位导师的引领:格特鲁德·斯泰因、舍伍德·安德森、埃兹拉·庞德。他初到巴黎的时候是个无名小辈,又很贫穷,这三位导师携领他走进艺术沙龙,与新潮的作家、画家认识,接受艺术熏陶。但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创造出了优胜于他们的艺术成就。
1.与安德森的异同
安德森是海明威的第一个启蒙老师。他建议海明威去读《日晷》、《诗歌》、《美国信使》等新派杂志,不要去读像《星期六晚报》一类的通俗类刊物,这样就帮助海明威区别了高雅文学与通俗文学,使他踏上严肃高雅文学的道路。安德森要他读美国当代作家的书,尤其要读惠特曼和马克·吐温的作品,因为这两位是扎根于美国土壤的大作家,这使当时醉心于英国小说的海明威第一次领悟到什么叫美国小说:写美国的事,有美国味儿。安德森当年告诉海明威不要去意大利而要去法国。在他的主张下,海明威来到法国,投师于斯泰因和庞德,受益匪浅并终于成为一代文学大师。
那么,海明威的小说与安德森的小说在叙述上有什么不同呢?
我们试以海明威的《我的老头儿》(My Old Man)与安德森的《我想要知道为什么》(I want to know why)两篇短篇小说为例。两篇小说都是写赛马,反映的都是少年发现邪恶的主题,都以少年的眼光来看成人世界,因此都是用天真稚嫩的口吻来叙述,皆以第一人称叙事情境来叙述。在结构上,都穿插了“部分倒叙”,在叙述上都采用了“陡转”法,将重头戏放在了后半部分,前面极力渲染赛马的精彩迷人,强调“我”对赛马骑师的迷恋,约占四分之三的篇幅,剩下的四分之一部分笔锋陡地一转,暴露赛马人的肮脏的行为,前后的巨大反差使孩童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一事实。反讽的目的是用“马的世界”的美好来反衬“人的世界”的丑恶。两篇小说相似甚多,但在表现手法上还是有差异的。
首先,第一人称“我”在文本中担当的角色不同,所起的作用也不同。《我的老头儿》中的“我”是事件的旁观者、故事的叙述者,真正的主人公是老头儿,叙述者与主人公并不是同一人;而《我想要知道为什么》的叙述者是“我”,主人公也是“我”,两者是一致的。安德森主要表现的是“我”的感受,“我”的思想,塑造“我”的形象。“我”是一个酷爱马的孩子,“我”看中了名叫“一道光”的马,果然它得了赛马冠军,“我”由爱马而爱它的骑师杰利·蒂尔福德。小说非常注意刻画少年的痴迷心理。就是这个“我”心目中的偶像英雄——杰利·蒂尔福德,在赛马得胜的那天,却干出了令人不齿的事情。在一个非常肮脏、气味难闻的农舍,他与一个难看的下贱女人亲嘴。当时“我”气昏了。
其次,对人物的心理采取的叙述策略不同。安德森毕竟受精神分析学派的影响太深,他喜欢对人物心理进行解剖。
突然之间,我憎恨起那个人来。我禁不住要喊出来,冲进那间房子,把他杀掉。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怒气冲冲,气得流出了眼泪,捏紧拳头,指甲划破了我的手.……在跑马场上,空气的味道不那么正了,闻起来也不那么香了。……这使我心烦意乱。他为什么干这种事儿?我想要知道为什么。④
本来最让人神往的跑马场让“我”觉得腻歪了,由于心灵世界的庙宇坍塌,“我”产生了索然无味的失望心理。这几段叙述将一个纯洁而执著的孩子的心理巨变揭示得很充分,把该说的都说了,该写的都写了,当然,回味的空间也相对小了。作品以孩子天真的眼光表现了像杰利·蒂尔福德那样的小城人的病态意识。
海明威在《我的老头儿》中对孩子的心理着墨不多,他的笔墨主要集中在老头儿身上,因此第一人称在该小说中起了陪衬的作用。海明威对孩子的心理状态叙述得十分含蓄、节制,孩子只是觉得几次赌赛马不太对劲,没多细想,当然,他当时也不可能搞清楚,直到老头儿死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才使他明白赛马的内幕。而且小说写到关键处就戛然而止,以此暗示孩子的心理正经历着惊涛骇浪般的冲击,这将改变他对世界、对人的根本看法,影响他的一生。意简言赅,这是非常典型的海明威手法。海明威的叙述风格一贯是含蓄,往往点到为止,而安德森的叙述相对要充分些,袒露些,从上面的心理描写可以看出这一特点。
再次,这两篇小说除了心理描写的叙述详略有差异外,在叙述声音上也强弱有别。它们都是以第一人称讲故事的形式来叙述的,是一种传统小说的写法。既然是讲故事的形式,无疑叙述者的声音都比较突出。然而,《我的老头儿》的叙述者声音比较柔和,而《我想要知道为什么》的叙述者声音比较聒耳。原因是:《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中叙述者不断地跳出来,强化叙述者的身份,好像唯恐读者忘记叙述者的存在;而《我的老头儿》则尽量将叙述者淹没在故事中,使读者只感觉到一对父子之间的微妙的变化。
安德森反复说明叙述行为的手法就是反复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以引起读者的高度重视。其实,读者完全能把握故事的核心,不过安德森是用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的语言来叙述,孩子唯恐大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反复地唠叨。从这个意义上说,安德森倒是写出了孩子的天真可爱。而海明威的《我的老头儿》虽然用孩子的口吻来叙述的,但让我们感觉到是成人的思维,那种天真幼稚的口气不见了。两位作家相比,安德森更具有“讲故事”的味道,而海明威则是展示故事,就好像这些故事自己在读者面前自然而然地发生。这样就势必造成安德森的小说叙述声音强,而海明威的小说叙述声音弱的结果。
叙述声音的高低还有一个原因:海明威喜用对话,而安德森对话不多。《我的老头儿》与海明威的其他小说相比,对话略少些,但还是占有相当的比例。小说前半部分用“我”与父亲的对话,反映儿子对父亲的爱戴和两人陶醉于赛马的乐趣,结尾处的对话处理得最妙,“我”隐约觉得父亲有些不光彩,那是通过两个赛马赌徒的对话得知的:
一个家伙说:“我才不管他捞不捞到呢,那个坏蛋。他靠玩弄手段捞到钱。”
“我也说他玩弄了手段,”另一个家伙说着,把那叠马票一撕为二。
乔治·加德纳瞧着我,瞧瞧我是不是听见了,我当然听见了。他说,“别听那些懒鬼胡说。你老头儿是个大好人”。
可我说不上来,好像他们一说开了头就绝不轻易把人放过。⑤
要不是偶然听到这些话,“我”恐怕要一辈子蒙在鼓里了。所以海明威小说中的对话,绝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点睛之笔,在对话中叙述者的声音消失了,无声胜有声。安德森的《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一句对话也没有,所有的情节都是叙述者叙述出来的,不像海明威用对话来交代情节。因此,安德森的小说叙述声音太过响亮。
2.与斯泰因的异同
海明威的第二位启蒙老师是斯泰因。她是一位将欧洲现代主义和美国文学实践相结合的开路先锋,她定居在巴黎,与一大批欧洲文学家、画家交往,因此她作品中的欧化倾向十分鲜明。斯泰因主张海明威要采用“自动写作法”,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不要写了改,改了写。实践证明,斯泰因的做法是有严重缺陷的,它固然很新奇,但是没有生命力。她在叙述上最大的特色是喜欢重复使用相同的词句。她感到话语的重复和再现可以表达个人身份和经验的“深层本质”。这种“再现”不是准确无误的“重复”,而是有一些细微的变化。她的作品《三个女人》(Three Lives)就是她这种文学主张实验的产物。小说由互不关联的三个部分组成:《好安娜》、《梅兰克莎》、《温柔的莉娜》,写了三个不幸的女人。《梅兰克莎》是这本书的主体,显示了作者的艺术手法和艺术思想,曾多次被选入文学选集中。梅兰克莎是个漂亮姑娘,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工作,乐于助人,但她个性很强。她与医生杰夫·坎贝尔互相爱慕,但毫无道理的怀疑又将他们的关系疏远了。坎贝尔非常苦恼,他想重修旧好,就给梅兰克莎写信:
“……现在,别再误解我了,梅兰克莎。我爱你,……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的确对我从来没有过我所认为的那种真正的感情。我现在再也不像爱一种真正的圣物那样爱你梅兰克莎了。……我现在知道,没有一个男子会真正要你,因为没有一个男子会真正信任你……因此现在,请你正确理解我,梅兰克莎……我当然可以真诚地对你说,我在正常的感情方面,要比你强得多。……可是,梅兰克莎,对我说来,当然是该永远和好在一起,两个人当然都得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做到真正相爱,梅兰克莎。……我知道你现在的确不真正理解我,梅兰克莎,不过这没关系。我的的确确知道,我现在对你的感情是真切的,梅兰克莎。那么,现在就永远相爱吧,梅兰克莎……”⑥
这一大段话非常拗口、非常饶舌。口口声声说对方“不理解”,而坎贝尔自己根本就不能干净利索地表达清楚。斯泰因的“重复”就是这种类型,啰嗦拖沓,令人生厌。不过,歪打正着,借此塑造了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坎贝尔。
斯泰因的作品,大部分都很晦涩难读。一些作品里,她描写人物和场面所用的文字,充满重复和陈腐的字句,就像是从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写的。有人认为,她通过文学创作去探索语言的奥秘,挖掘语言的内在潜力,抛弃了传统的话语,但也有人认为她的创作实验成了古怪的文字游戏,令人费解。
另外,从来没有一个作家对于定义和解释像她那样随便,有些写得很聪明,有些想入非非,而且专断。在她笔下,名词只是“名字”,能省则省;一句话里最重要的是动词。标点也是一个累赘,她根本就不用问号、冒号和分号。但结果不是清楚明白,而是支离破碎和不易了解。
海明威的“重复”绝不同于斯坦因的“重复”。首先,他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明确。其次,他“重复”的句子结构简单,不会拗牙。再次,海明威的“重复”句子主要是起强调的作用,表达萦绕在人物心中的某个情绪郁积。如《杀人者》(The Killers)中“聪明小伙子呱呱叫,他是个呱呱叫的小伙子”⑦ ;《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中“虚无缥缈是我们的,因为我们是虚无缥缈”⑧;《乞力马扎罗山的雪》(The Snows of Kilimanjaro)中“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来了结这一切了。一切就这样在为喝一杯这种小事争吵中了结了”⑨。这是海明威语言上的一个特点,有一种回旋之韵律。《白象似的群山》(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中那男的一再要提手术的事,女的被逼得快神经质了,她说:“那就请你,请你,求你、求你、求求你、千万求求你,不要再讲了,好吗?”⑩这一连串的“求你”,一个比一个强烈,一个比一个可怜,透露出她忍无可忍、快要爆发的绝望心情。《雨中的猫》美国太太孤独寂寞,得不到丈夫的温存,她看见雨里的小猫,想要抱回那只可怜的猫,让猫陪伴自己,有一份感情的寄托。可是猫却不见了,太太感到极度失望,再次坠入空虚寂寞的深渊。她反复地说要一只猫,虽然每次说的句子略有变化,但要猫的愿望发生了十次,人物也讲述了十次。
“我要下去捉那只小猫”。
“我太想要那只猫了”,她说。“我不知道我干吗那么要那只猫。我要那只可怜的小猫。”
“我真要有一只小猫来坐在我膝头上。”
“我要一只小猫,我要几件新衣服。”
“总之,我要一只猫,”她说,“我要一只猫,我现在要一只猫。要是我不能有长头发,也不能有任何有趣的东西,我总可以有只猫吧。”{11}
这样反复的讲述,强化了人物的愿望,揭示了人物感情世界的饥渴,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此,海明威小说中的重复起着刻画人物性格作用,是画龙点睛之笔,不是斯泰因的无病呻吟的附加物;海明威的叙述简洁含蓄,斯泰因的叙述晦涩;海明威是一潭清澈幽深的湖水,斯泰因则是浑水一片;海明威有时故意隐去一些内容,但读者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言外之意,冰山底下的八分之七是可以猜出来的;斯泰因正相反,虽然说得很多,可是越说越糊涂。海明威偶尔也用一些意识流的现代手法,但基本上是现实主义的;斯泰因比海明威更多地具有现代主义文学的特点,难怪她被称为超前的“女怪杰”。
3.影响海明威一生的庞德
海明威的第三位导师庞德是美国本世纪初早期的现代派诗人。他主张对于所写之“物”,不论是主观的或客观的,要用直接处理的方法,绝不使用任何对表达没有作用的字。这些真知灼见使海明威茅塞顿开。据海明威第一任夫人哈德莱回忆,海明威第一次听庞德谈文艺时,态度十分虔诚:“欧内斯特坐在埃兹拉·庞德的脚边,像是在聆听一道圣谕。我相信庞德说的某些想法影响了他的一生。”{12}因为庞德是诗人,不写小说,诗歌与小说的叙述方法是完全不一样的,因此本文不将海明威与庞德的作品进行比较。
庞德教导海明威必须反复修改作品,海明威听从庞德的意见,每一部作品都反复打磨,推敲,磨得非常圆润光滑才肯放手。他还辅导海明威从创作的最基本的单位开始,从写句子练起,写一句真正的、简单的陈述句,这是“良好的又是艰苦的训练”{13},在海明威学艺期间,庞德的影响超过了安德森和斯泰因。
如何使词语简洁?这儿有一个生动真实的例子。有一次,海明威的儿子在练笔,其中写到一只鸟从巢里掉下来之后,这个鸟出乎意外,发现自己可以展翅飞去,不会撞在下面的岩石上,他儿子用了一句“突然之间它发现自己可以飞了”,把原来的all of a sudden改为suddenly,海明威赞扬了儿子,说他可以得奖了,并教导说“用字越少越好——这样可以保持动作的持续性”{14},这句话道出了海明威写作的秘方:少用副词、形容词等修饰语可以保持叙述的连续,否则会不停地打断叙述,反而妨碍了意思的表达。可见庞德教他写短句的深远影响,海明威又把这一套教给了他儿子。
三、结 语
在文学的长河中,海明威的叙事艺术超越了美国前辈作家,大大增强了美国本土的特色,并较早地启用了现代主义的某些手法,同时在同辈作家中也是佼佼者。面对强大的欧洲小说传统,海明威勇于挑战,推陈出新,重铸整合,改变了欧洲传统小说冗长沉闷、节奏缓慢、手法单一的叙事模式,变革了小说的叙述技巧、叙述节奏和叙述文风,对欧洲小说传统做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大手术。他少用全知叙事情境,多用人物叙事情境和内聚焦;少用铺陈,多用省略,少写典型环境;直写人与事,叙述更为自由、直接,富有变化,创造了一种极简朴刚劲的小说艺术。海明威是驾驭叙事艺术的高手,他在美国文学史上的重要性不在于他写了什么,而在于他怎么写,他写得短而精,少而含蓄,叙述隐蔽而不晦涩,他在叙述语言上的超越是将美国日常词汇、口语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平淡而不贫乏,朴素而不干巴,铿锵有力,字字珠玑,他的素美文风为美国文学平添了一道风景线。
(责任编辑:水 涓)
作者简介:董靖历(1958- ),安阳工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美国现代文学。
①②《永别了,武器》序言,林疑金,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2页。
③{12} Hemingway : the Paris years, Michael Reynolds,1989,29,22.
④王佐良编选:《美国短篇小说选》(上册),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版,第263页。
⑤⑦⑧⑨⑩{11}《海明威短篇小说全集》,陈良廷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版,第231页,第319页,第434页,第66页,第176页,第191页-第192页。
⑥格特鲁德·斯泰因:《三个女人》,曹庸、孙予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版。
{13}《海明威文集·不固定的圣节》,汤永宽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版,第10页。
{14}董衡巽编著:《海明威谈创作》,北京三联书店,1985年版,第1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