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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自是境界

天籁自是境界

魏 超

关键词:再别康桥 意境 慧悟

摘 要:正如学界指出,《再别康桥》具有古典意境美。但论者多未对其意境的深层意蕴予以探究。笔者则综合文本分析、学养基础与生活背景考察、艺术路线定位,认为“不带走一片云彩”尽管不无遗憾、无奈的感性怅惘,但在理性的艺术营造中,更蕴涵或“暗合”着哲思慧悟:缘会无常,不可贪执。该诗外在的“三美”也正赖此“深意”点睛传神,从而具备气韵高妙、超凡脱俗的格调。

1928年夏,为从“毒蛇似蜿蜒”的苦闷生存中抽身缓气,诗人徐志摩出国旅行。经日本、美国,之后抵达英国,诗人重温了早年求知、恋爱的“圣地”英国康桥。当年秋,从印度回国的途中,感慨万千的诗人写下了中国新诗史上并不多见的精品佳作《再别康桥》。对这首脍炙人口、深入人心的诗作,当今学界可谓不遗余力,进行了深入探讨,发表了大量文章。论者或结合作者的相关生活背景揭示其主题意蕴,如,人生感伤说、恋爱失落说;或对其“三美”的艺术特征和古典意境美作出了有一定说服力的分析。应该说,这些探讨为我们把握该诗的意蕴和美学魅力提供了有益的借鉴。笔者则试图在多年涵咏玩味该诗的基础上,依据中国古典美学的相关理论,对该诗的美学魅力作出民族美学的深层探微,以期刷新读者对该诗的品鉴体验。

正如不少论者所指出,《再别康桥》具有中国古典意境美。然而论者却多从意象的角度论述。例如:“相信中国读者读这首诗,会完全沉浸到中国古典诗歌所营造的意境中去。为什么这么说呢?诗中有几个关键意象‘金柳、‘青荇、‘榆荫、‘浮藻等都是中国古典诗词中常见的意象……”①接着作者追寻了这些意象的传统诗词渊源。应该说,这种说法是有代表性的:即,该诗有机组合了古典诗词的意象,因此具有古典美学的意境。其实,这种“意境论”固然不算乖谬,其实质却是“意象论”,只是局限在真正意境论的表层。那么何谓意境论的深层内涵呢?对此,不少当代学者早就指出:“‘意境不是表现孤立的物象,而是表现虚实结合的‘境,也就是表现造化自然的气韵生动的图景,表现作为宇宙本体和生命的道(气)。”②或者说“意境是对宇宙本体或世界实相的追求”③。概而言之,佳作而能以“意境”标举之的,除了富于艺术感染力的意象、语言的有机组合外,还须此有机组合能含蕴言外的深意;也就是所谓“宇宙本体和生命的道”。这也正与当代诗人于坚所说不无相通:“好诗是,其最大的一圈是引车卖浆者流都明白的汉语。其最小的一圈,是禅。”④而对于《再别康桥》一诗的言外之意、“最小的一圈”的感悟和诠释,正是绝大多数读者、乃至专家付诸阙如的。

那么,隐寓在《再别康桥》“三美”之内的这“最小一圈”是什么呢?我们首先应该从文本而不是作者的具体生活出发。因为文本,尤其一首意蕴丰富的诗歌,经过作者对生活表象的艺术提炼,往往富于哲思理趣,具备以一寓万的形而上品质;实在不宜以具体的生活事项坐实。笔者以为,要把握《再别康桥》的言外之意,关键在“作别西天的云彩”与“不带走一片云彩”二句。前者作为开端,感性平实,提纲挈领,娓娓道来;后者作为收尾,含蓄蕴藉,余音绕梁,耐人寻味,是前者的呼应递进。不难看出,正是这种递进升华了诗意,提高了诗境。因为它不仅表达了感性情绪,而且含蕴着哲思慧悟:人生偶然,聚散无常,就如佛偈所言:“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对物象执着、对生命贪恋无非只是妄念。遗憾也罢,怅惘也罢,理性的选择只能是“不带走一片云彩”。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对有限生命的明彻与洒脱,才是一种睿智的、值得首肯的人生境界。

然而,对笔者这种以“道”、“禅”来阐释徐诗的倾向,一定会受到质疑。因为,从中国现代诗歌史来看,徐诗是不以哲理见称的。在哲理诗的领域,徐志摩并不像废名、冯至、穆旦等人引人注目;他对道境玄机的参悟,也不如戴望舒那样有迹可循。但事情并不总是绝对的。作为一个有高度文化素养的诗人,徐志摩尽管思想“单纯”,但绝不浅薄。他天性颖悟,学业优异,先后就读于国内外名牌高等学府;师从梁启超、追慕罗素、访谒哈代、交接泰戈尔……学养深厚自不待言。此外,《再别康桥》作于1928年,其时诗人年过而立,经历了生活的磨练,艺术上也有了相当的积累。在此学养、阅历、艺术积累的背景下,加以特定的情景,诗人营造出这曲蕴涵灵机慧悟的天籁绝响,不但不足怪讶,而且有着相当必然性。下面着重结合作者的生活经历和艺术储备对促成该诗“慧悟”性质的背景线索予以梳理。

首先是生活经历。徐志摩家世优裕,心志敏慧;应当说他早期在物质需求、求学社交等各方面都无大的缺憾、滞碍。但世事难料,命运的轮盘并非总是契合着个人的意志而旋转。诗人的幸运也只是过眼烟云;个人的意志不可避免地在冷酷的社会齿轮中遭遇磨碾。其一,恋爱的失落。身为有妇之夫,徐志摩在康桥求学期间为风华绝代的才女林徽因倾倒,从此一往情深,溯洄求之。但由于种种原因,不能被林父及林本人接受;终究只能天河遥望,徒叹奈何。其二,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友人之妻陆小曼恋爱并结婚,波澜乍起,弥久难平:父母亲人严重阻碍,忿恚不满;恩师梁启超在证婚时痛加指斥、严厉警示;社会各界舆论哗然,一致声谴。其三,信仰及事业上的挫折。徐志摩回国后,中国的社会现实黑暗混乱,远非向着诗人个人理想的方向运转;在文学事业上,文学团体之间的摩擦倾轧、针锋相对,使诗人疲于应付。其四,个人生活上,二任妻子陆小曼当然绝非预想的“灵魂之伴侣”。二人虽也一度夫唱妇随、缱绻情浓;但毕竟还是逐渐产生隔阂,以致貌合神离,勉强维持。经济生活方面,在失去老家援给的情况下,诗人尽管兼课、写稿,为生计疲于奔命,却由于陆的挥霍无度,仍是入不敷出、困顿异常,种种磨炼使诗人的精神由昂扬趋向深沉;同时也具备了对人生实相进行更深把握的现实基础。

此外是艺术储备。从1921年起,诗人开始了大量的新诗创作,并逐渐积累了丰富的艺术经验。到创作《再别康桥》的近两年,诗人的创作已经不再集中在情感的宣泄、意象的铺排上。不妨将诗人创作于1922年的《康桥再会吧》与同为离别康桥的《再别康桥》简单对比:前者铺锦列绣,直白拖沓,略无余味,以致发表之初被编辑误作散文排印;后者轻灵简洁,含蓄隽永,耐人寻味。可以看出,诗人在艺术的理性节制上已经具有的相当的功力。正是这种节制,使其作品留有更多的意味,乃至“技进乎道”,上升到哲理的境界。如1926年的《偶然》,生动形象地传达有缘相会又无缘同行的人际实情,是刹那的感悟,也是千古弥新的常理。应该说,多年的艺术实践使诗人的艺术达到大巧若拙、天籁自成之境已经成为可能。再者,徐诗虽然主情,但也有体验造化、蕴涵哲理的一线诗路。试略作梳理:1923年的《沪杭车中》,表达了诗人对如梦人生的感叹和思索;1924年的《自然与人生》《天国的消息》《山中大雾看景》《朝雾里的小草花》《五老峰》等诗中,诗人感受到运转万象之“造化”的“伟大的脉搏”、“伟大的灵潮”,体悟到自然与人生的隐秘联系;1925年《多谢天!我的心又一度的跳荡》则可看作对上述诗歌路线的承续;1930年的《黄鹂》以象征的手法捕捉着生命的幽微;1930年的《渺小》则已是以纯粹哲理诗的形态揭示了生命与万有变幻不居的实相;1931年《火车擒住轨》可谓已经超越诗人所服膺的英美浪漫派,初步具备西方现代诗歌揭示人生荒谬本质的形而上品格……而根据上文对《再别康桥》一诗的简析,不难看出,把《再别康桥》一诗定位为这个诗歌路线中的一环,实是一脉相承,而非牵强附会。

综上所述,在这样的学养基础、生活阅历和艺术旅程的背景下,再加以特殊环境——徐志摩恋爱、求知、审美的“圣地”——康桥;特定的行为——别,且不是“再会”而是“再别”;也无怪诗人会写出意境深妙的传世之作了。古人有言:“至于高言妙句,音韵天成,皆暗与理合,匪由思至。”⑤刻意经营也罢,“暗与理合”也罢,该诗都应是有深沉意蕴的。而我们在阅读尤其赏析该诗时,实不应继续泛泛论之,忽视该诗意境的深层内涵。因为这正是使该诗有形的“三美”气韵高妙、超凡脱俗的根本所在。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魏 超,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07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先秦与魏晋南北朝文学。

① 刘洪涛:《徐志摩的剑桥诗歌研究》,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3期。

② 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76页。

③ 韩林德:《境生象外》,三联书店,1995年版,第178页。

④ 于坚:《棕皮手记:诗如何在》,《天涯》,2008年第5期。

⑤ 沈约:《宋书·谢灵运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779页。

参考文献:

[1] 顾永棣编注《徐志摩诗全集》,上海:学林出版社,1997。

[2] 若凡编《飞扬与落寞——徐志摩的前世今生》,北京:东方出版社,2005。

[3] 华严实编《徐志摩的传记》,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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