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勇
关键词:祥子 好人 悲剧
摘 要:祥子是老舍作品人物谱系中“作好人难”形象的最集中的体现。祥子在经历了人生的憧憬与希冀、挣扎与无奈、绝望与堕落三部曲后,终于由好人堕落成“社会病胎的产儿”。而祥子走向毁灭的过程也隐喻了老舍对于中国传统文化观念的现代反思,也即是中国传统观念中的“好人”如何面对现代文化的冲击和转型,老舍对祥子形象的塑造是对一个民族文化未来走向的思索。
现代中国文学人物谱系中祥子形象的塑造无疑是最为鲜活的存在,老舍先生用滴着“血和泪”的笔触勾勒出现代中国社会城市下层劳动者生存的境遇和命运的必然走向,以理智的思索演绎着一曲欲哭无泪的审美哀歌。
在我现代文学的阅读视野中还没有任何一个作家如老舍先生一样那么孜孜不倦地阐释并反思传统中国城市下层劳动者最基本的人生哲学与命运走向,这就是“作好人难”。祥子则是老舍先生众多人物画廊中此类形象的典型代表,在祥子悲剧性的一生中,起初他要强并为自己的理想去追求奋斗,他试图去做一个中国传统意义的“好人”,那就是善忍耐、能吃苦、勤奋及甘于吃亏,但是社会的黑暗及本身的缺陷却逐步蚕食他的身心、麻木他的神经,使他在无奈中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对好人标准的背弃,直至最后完全堕落。那么祥子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向理想反面的呢?
一、憧憬与希冀
初进城的祥子简直是一个完美意义上的“好人”,他勤劳与诚实;“他不怕吃苦,也没有一般洋车夫的可以原谅而不便效法的恶习”;“烟、酒、茶、色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他拉车从不与别人争生意,而且有时候不肯要价,只说声“坐上吧,瞧着给”;“他的样子是那么诚实,脸上是那么简单可爱”;他善良诚实竟到了认为自己“仿佛就是在地狱里也能作个好鬼似的”;更为关键的是祥子把买车当成“志愿、希望,甚至是宗教”,并为这个理想踏实努力地奋斗,乃至最终。祥子还善恶分明,知恩图报,当给杨宅拉包月受到欺辱时祥子“好像头要顶住房梁,一把抓起那张毛票摔在太太的胖脸上”,仅仅干了四天就作罢了,而当祥子在曹先生家拉包月时,不小心摔了曹先生后,他是那么内疚并主动辞职承担自己的责任, “因为摔的不是别人,而是曹先生。假若他把那位杨太太摔了,摔了就摔了,活该。”希望自己能够补偿曹先生的损失,甚至这时候他都有过放弃拉车的理想,在前后对比之中,我们又进一步看出了祥子善良的心地,诚实、健康、努力、有生气、甘于吃亏、善恶分明等等的品质足以使祥子成为好人的典型。
二、挣扎与无奈
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祥子,是敌不过各种邪恶欲望和力量的轮番侵蚀与挤压的。对婚姻切实的“算计”是祥子买车之后奋斗的另一目标,娶个乡下“年轻力壮,吃得苦,能洗能作”“一清二白的姑娘”也是祥子的隐秘的理想,而这一切在受到虎妞诱骗之后都随之无奈地化为了泡影。初受虎妞诱骗后,祥子“疑惑、羞愧、难过,并且觉得有点危险”,但他想马上离开人和车厂,跟虎妞一刀两断的决心又是如此的坚决。及至虎妞假装怀孕逼其成亲,虽然他有些极不情愿,可是他还是自己忍耐下来,以牺牲自己的幸福去迎合虎妞的欲望。婚后祥子真正成为虎妞泄欲的工具,在此种情形下,祥子还依然希望能够通过自己拉车的诚实劳动来摆脱虎妞的控制,进而使自己能保留些做个好人起码的资格,但虎妞难产死后祥子无奈地将车卖掉,又使得他所有的挣扎和试图改变现状的努力变得毫无意义。从本质上来讲他与虎妞的冲突是两种生活道路的选择的差异,在虎妞逼迫下祥子一步一步地失去了作一个好人的资格与勇气,畸形婚姻最终带来祥子道德自律的丧失。
三、绝望与堕落
虎妞难产而死,小福子离他而去,再加上第三次失车,已经沾染上许多市民习性的祥子陷入了极度的空虚和失落之中。他此时所有行动都走向了好人准则的反面,他中了暗娼夏太太的圈套染上性病后,竟“打着哈哈似的泄漏给大家”;“在巡警眼中,祥子是头等的‘刺儿头,可是他们也不敢惹‘刺儿头”;“对于车座儿,他绝不客气,讲到哪里拉到哪里,一步也不多走,讲到胡同口上,而教他拉到胡同口里,没那个事”;“他吃、他喝、他嫖、他赌、他懒、他狡猾”,他掏坏、打架、占便宜,为了几个钱出卖人命;拉车曾经是他唯一的指望,后来却讨厌拉车了。连他的外形,也变得肮脏,猥琐了;“将就着活下去是一切,什么也无须乎想了”的混世态度取代了以往对生活真诚的憧憬。诚实没有了、忍耐消失了、健康不在了、善恶标准模糊了等等以前的信仰都成为他离经叛道的依据。
此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做个好人的勇气,他变得懒惰、麻木,学会了打架,使坏,逛窑子……一个要强,好体面,能坚韧的祥子终于由好人堕落成“社会病胎的产儿”。
祥子所有的一切都走向他最初理想的反面,而他转变的彻底程度又是如此触目惊心,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作为一名独立劳动者的愿望和理想,更为主要的是他的生活哲学——老老实实地做个好人存在合理性的丧失,这也表明了老舍先生对于传统中国下层人们好人理想的解构,即在此种生存环境之中好人是不属他们的,有关好人的理想都是要破灭的。
祥子悲剧的命运结局是不言而喻的,在祥子一步步走向毁灭的过程中也同时隐喻了老舍对于中国传统文化观念的现代反思,也即是中国传统观念中的“好人”如何面对现代文化的冲击和转型,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老舍对祥子形象的塑造不仅仅是对一个车夫命运的把捉,更是对一个民族文化未来走向的思索。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张 勇(1976- ),山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讲师,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