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媒介 话语 图像 距离 诗意
摘 要:大众传媒影响当下生活的各个方面,文学在此影响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媒介力量的影响导致了文学审美诗意的消失:文学语言被新闻式话语消解了其审美性和丰富性;媒介造成的图像时代使得文字符号越来越失去读者市场;电子媒介使人与世界的距离消失,距离感的消失带来了艺术审美感的消失。但是文学的诗意追求是人类生存本质的一个体现,现代人应该在传媒力量的影响下坚持文学的诗意,再造文学的诗意,实现文学的突围。
大众传媒在当下的迅速发展使得文学的生产、传播和消费过程都发生了不少变化。媒介市场的繁荣和传媒力量的泛化带来文学审美特征和精神气质的必然调整。作为艺术之一的文学在环境和时代都已变迁变化的开放式语境中也呈现出新的研究课题,应当引起研究者的注意。
一、文学新语境:大众媒介及其影响
历史地考察,文学的生产和消费是离不开媒介这一渠道和机制的。简单地说,文学这一艺术成果在文明之始即凭借其文化和审美的力量通过口语传播存活下来。随着文字的发明和印刷术的普及,文学不仅停留在存活和延续阶段,还迈开了向市民大众普及的步伐。而当代电子技术的发展更是使文学呈现出日新月异的变化。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文学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养成了以媒介为轴心的运行机制。大众媒介不管是作为手段还是渠道或是背景,已然成为文学活动的新语境。
按传播学的定义,“媒介又称传播渠道、信道、手段或工具……邮政系统、电话系统、大众传播系统、互联网络系统是常见的媒介形式。”通俗地说,媒介就是传播信息的物质实体及与之相应的组织,而报纸、杂志、书籍、广播、电影、电视及互联网则是典型的极重要的大众媒介。大众媒介对人类和社会生活带来的影响已经毋庸置疑,而对于这种影响的性质则不乏争议之声。有人基于媒介的报道新闻、传播知识、提供娱乐、加强监督、促进民主的特点,对媒介持积极的态度并对其寄予深切的希望。但是对媒介持怀疑和否定态度的学者更是不乏其人。媒介的浅薄化、低俗化和刺激性、煽情性已经引起相当多的批判,其引起的社会问题更是提醒我们不得不面对严酷的现实:现代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媒介依存症”,即过度沉湎于媒介接触而不能自拔,价值和行为必须从媒介中寻找依据;满足于与媒介的虚拟社会互动而回避现实的社会互动;孤独、自闭,等等。因此,不仅大众传播学的研究者大多忧心忡忡,社会学家、美学家和文学评论者同样担忧。对大众媒介、大众文化的批判声和讨伐声在大批学术先锋那里从来就没间断过。这些都为文学研究者对传媒力量影响下的文学审美研究提供了某种学术思路。
二、文学:诗意的消失
媒介对现代生活造成了强大冲击,文学这一精神产品也难逃其命运的转变。文学作为语言的诗意书写,作为个性化的审美意识形态这一特征似乎已渐渐隐退。文学韵味的消失,诗意的放逐是其所面临的一个尴尬的困境。
1.话语范式的流变文学是以语言作为物质材料和手段来塑造审美形象的。经典的文学语言历来被称为是语言的最高典范。语言是审美的,它超乎现实,呈现出诗意的世界,为读者提供多重的解读可能;语言也是蕴藉的,它含义丰富,蓄积深厚,为读者提供多样的意义生成可能性。文学语言作为一种话语范式不管是对创造者还是阅读者,都代表着审美、诗意和纯粹。可以说,文学赋予语言独特的合法地位和神圣特质。然而媒介的普及和泛滥早已使语言的这种特性越来越失去它的崇高领地。新闻式的话语方式导致文学式的经典语言经受前所未有的挑战。在大众媒介那里,语言是淹没于数量繁杂的日常生活语言之中的一种信息载体,是零散的无序的现代性碎片式的话语方式,是只追求速度和数量的快餐文化和泡沫写作。报纸上无聊浅薄的娱乐新闻和八卦消息,电视上随意剪辑,任意拼贴的故事事件,广告里刻意破坏语言的形式语法,任意建立词汇与事物联系的宣传语,俨然已经将语言的话语范式进行了一次暴力式的解构。媒介肆无忌惮地制造着反抗权威、解构经典的语言盛宴,诗意已不知何去何从。
2.读图时代里文字的困境文学是用语言文字来塑造审美形象的艺术产品,从接受的角度来说,读者对文字符号进行解码,在加入富于个性色彩的填空和交流后,创造出一个审美意象,生成出一种情趣意境。以文字这种抽象性的符号所组成的文本对读者存在着一种吁请、召唤的结构,而读者正是以自己的理解积极地应答着文本所蕴含的各种问题。于是文学作品的意义在一次又一次的问答和交流中呈现出来,并且它没有止境,永远处于开放和流动的意义生成状态。
然而媒介时代的阅读文本已经使文学与文字渐行渐远。杂志、电影、电视、广告给我们带来一个色彩鲜艳的图像时代,色彩、线条和形体直接构成审美对象的物质形态,它清晰、明确、一目了然,不求助于读者的理解、想像和意义再造就能刺激人们的感官,达到欣赏的愉悦。图像所向披靡,文字却处境艰难。对此,阿多诺、马尔库塞和波德里亚等著名学者的理性分析、深远忧虑和严厉批评成为学术圈中回音不绝的重重叹息:“在后现代主义中,文学迅速的游移至后台,而中心舞台则被视觉文化的靓丽光辉所普照。此外,这中心舞台变得不仅仅是个舞台,而是整个世界,在公共空间这种审美文化无处不在。”他们不得不担心“大众文化在其视觉方面正在取代文化的少数精英最为熟悉最为内行的方面,即阅读、冷静与理性的文化,这种文化曾经确保他们拥有文化与学术的权威,并处于文化与学术的中心地位”。
3.距离的消失 媒介所引起的文学诗意的消失的第三个原因可以归于,方便快捷、任意沟通的媒介消解了人与人、人与事、人与世界的物理距离。物理距离一旦不复存在,哲学意义上的距离便岌岌可危,而导致文学产生审美的美学基础亦失去其根基。“文学即距离”、“距离产生审美”等传统美学观念在媒介所造成的零距离面前已不能持续而坚挺地维持文学的诗意审美了。
文学的审美本质与距离休戚相关。尽管距离到底如何产生美是一个深刻的文学、美学和哲学问题,但距离对美的重要性甚至是必要性却为多数研究者所认同。在审美的过程中,于客体和主体之间设置一道距离,使其与主体的实际需要、道德目的和利害关系予以分离,才可以实现更纯粹的艺术审美,获得真正的艺术启示。英国的心理学家洛克提出“心理距离”。美学史上康德的“美是无功利的”这一判断事实上就是要在美与现实世界之间画一条界限,造一个距离。距离还在西方的“陌生化”理论、中国古代的文学鉴赏“入出说”那里找到了某种程度的契合。陌生化就是使司空见惯的东西以一种难于把握的形式表现出来,拉长欣赏者与其对象间的距离,而“入出说”则主张审美鉴赏要能入乎其内、出乎其外。出乎其外,故能观之,故有高致。可以说,距离已经成为审美过程中的一个共识。
然而当下,电话手机联系起了世界各地的任何两个人;电视使我们看到了除自己周围的和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风景名胜;随时更新的网络资讯更是让我们足不出户就能和世界的人、事同步;网络聊天使我们不管有无阻隔都能随时交流;以互联网和手机新媒体为代表的新媒介更是把我们引入了一个全新的生存空间,凡此种种,其特点就是世界范围内任意、及时联络,电子媒介把距离压缩为零距离(学者金惠敏使用的是“趋零距离”)。这种“对距离的胜利”把文学的审美基础从根本上动摇了和颠覆了,文学无可奈何地失去其诗意和韵味。质言之,大众媒介尤其是电子媒介把我们带进了一个趋零距离的生活新空间,距离的消失导致审美的合法性被消解,文学的诗意也就消失于这一媒介强势攻击的时代里。
三、诗意的再造:文学审美的永恒追求
媒介时代的来临和传媒力量的泛滥仿佛给文学和经典唱响了一曲挽歌,那么,在一个“文学的沉寂,哪怕只是沉寂一分钟,都无异于人类的死亡”的文学追求理念下,在一种对文学审美孜孜以求的精神诉求中,我们能否实现诗意的再造?我们能否在充满着如媒介力量等大量暴力的时代,继续为文学营造一片安宁的乐土?
1.诗意:审美精神中的重要范畴 诗意,是审美文化中一个重要范畴,它内涵极其丰富。学者周宪认为,首先,诗意是一种精神性的追求和表现,一种审美的人生态度和境界,在诗意的表现中精神的品性得到了充分的张扬和升华,它可以抵制感官追求和物质诱惑。其次,诗意的含义表征了一种浑整不分的和谐状态,主体与客体、人与自然和社会,精神与形式,处于完美的和谐运作状态。其主体性原则体现为人是自由的。在诗意的状态中,精神和物质,手段和目的和谐统一,不存在何者压抑何者,何者沦为工具。最后,诗意带有某种神性和不可复制的独特韵味,它是丰富的、韵含的、持久的,而不是日常的、世俗的、贫乏的、并可以大量复制模拟的。诗意向人们展示了一个和谐的、永远符合人类精神追求的美好世界,诗意的人生是充满了审美态度与审美趣味的积极人生。从这一点来说,不管诗意是否会消失,人们对诗意的保存和追求这一行为都不该停止。
2.诗意的再造:媒介力量影响下的突围 写到这儿,我们似乎已经把文学逼到这样一个境地中了:文学在传媒力量的影响下已经式微,其诗意和韵味已经消失,但是诗意是一种充满着审美和和谐的自由状态,人类不该停止对诗意的追求,应该以诗意的栖居来体现人类生存的意义。于是,文学只有一条路可走:在媒介力量、大众文化中奋力突围,诗意再造,重建文学经典的合法性,实现文学本身的审美追求。
那么,诗意的再造何以成为可能呢?
笔者以为,文学突围,诗意再造的可能性就在于,文学特有的固定的人文性、人文价值和审美精神。文学只要能坚守自己的语言范式、诗意追求和审美精神,就能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文学的神圣领地即使被传媒帝国所侵犯,文学也能守持住它独一无二、无可匹敌的地位。
首先,文学经典语言的“味外之旨”、“韵外之致”,那种丰富性和多重意义以及独特的审美疆域,是新闻语言所永远不能达到的。文学用文字唤起读者心中的想象力,用创造性的思想来构建一个诗意的意象客体,这其中的妙不可言非传媒语言所能比。真正让人神往的世界只有用语言文字这种充满想象和创造力的载体才能意味无穷地构建出来。媒介语言所营造的话语狂欢既然已经是肤浅和无序的,就注定不能拥有和文学一样长久的生命力。
其次,图像所呈现的审美客观对象是明确的、固定的,这就限定了我们的审美收获。长期被动的、浅层次的接受来自图像世界的信息,必然使我们丧失深度的审美感悟能力和内心生活的丰富性,而文学则是由语词符号组成,它如梦境,如幻觉,如内心深处的回忆和想像,无法外现为物质性的图像和视觉的世界,只有用心灵去审视这些充满内涵和意义的符号,才能达到深刻的历史深度和人文深度。语言文字组成的文学拥有图像与视觉产品所不能企及的高度,如果坚守这一高度,文学必将不死,诗意一定永存。
最后,电信技术和电子传媒带来的物理距离的消失并不能从本质上改变文学的根本命运,只要文学坚守一种心理的意识领域范畴的距离并自然而然地把世界分为你我、主体与客体、本质与现象、灵魂和身体等多种关系,就能在哲学的信念上重建距离,使距离成为可能,使距离保持其形而上学的微妙涵义。哲学和美学意义的距离不消失,文学的本质即可以坚守,文学的诗意再造将成为可能,我们将会发现,文学可以超越感性的时间和空间束缚,远离其他审美活动的空间角逐,在纯粹的世界里创建着自己的审美疆域。不管媒介力量如何变革,不管世间众声如何喧哗,文学将始终呈现和揭示诗意,它的优越、丰富和深刻,将会把人类持之以恒地带往生存的最高境界。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朱晓兰,南京大学文学院博士生,河海大学新闻学系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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