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垂钓,潮白河,2015,选自《过渡》
金立旺
我最早接触大画幅相机是在2010年初。当时,我从英国留学回来,自己喜欢的一台禄来双反相机在罗马旅游时被盗,暂时没有胶片相机可以使用,当时还在浙江日报社工作的赵刚推荐给我申豪4×5大画幅相机。但是这台相机一直闲置了大概4年左右,而我摸索着开始用这台相机拍摄已经是2014年9月。后来不到一年时间,2015年6月5日开始,我又换用莲花8×10相机进行拍摄。
使用大画幅相机,从机器上架、取景、装片、曝光到冲洗,环节特别多,需要非常细心,稍有疏忽,就前功尽弃。所以前两年时间拍摄的“废片”较多,交了不少“学费”。遇到不懂的就向赵刚请教,他也是不厌其烦地回答。因此,我真正开始用大画幅相机进行创作算是从2016年开始。
选用大画幅相机进行拍摄,首先考虑的是画质,尤其是8×10画幅的底片,扫描后能够制作成近两米长的照片,而且细节很好,一般数码相机比不了。其次,利用大画幅相机前后组可以进行摇升降、平移、倾斜、摇摆等移轴动作,可以更好地改变和控制影像。第三,利用大画幅相机,改变了与被摄空间、人物的互动关系,与平常的工作节奏脱离,可以更加严肃地做摄影。
02高架桥,天津,2019,选自《大运河》系列
器材不同,照片不同我本科学的是国际新闻,硕士在英国读的是工商管理。对于我来说,除了大学学过几门摄影课以外,更多的是边实践边学习,边向专家们请教。在一开始,我绝对想不到今天我会拿着三脚架、背着沉重的大画幅相机和镜头,带上片夹和冠布,这样来拍摄照片。那时我觉得,摄影最重要的是动脑子,是拍摄的修养以及对事物的理解,而使用什么相机是次要的。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想法慢慢地改变了。
首先改变我这个看法的,是使用的第一台120相机——禄来双反相机,我用这台相机在英国和欧洲拍摄过不少照片。当时,同事看到照片之后,很惊讶地说我的照片风格变化太大了,好像换了个人在拍照。事实上,当你手端禄来双反,俯视取景,而不是手举135相机平视取景,其实已经改变了自己和被摄对象的互动关系,从一种侵略式地快拍,变成了把玩式地斟酌,节奏慢了下来,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后来使用大画幅相机,节奏则放得更慢,要想的东西更多,可以说再次改变了我与世界的关系。
摄影首先还是机械性的,需要我们熟悉不同的设备、不同的镜头、不同的流程。就像不同的刀具有不同功用一样,不同的选题,不同的情景,要用最合适的设备去完成它。当掌握了这些机械设备的操作之后,最后还是要回到拍摄者自身的素质上来。但如今,我跟刚开始从事摄影时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03红星,2016,选自《大会堂》系列因为我手上可以使用的“武器”更多了。
04上铺口村,天津,2019,选自《大运河》系列
寻找工作外的视角我使用大画幅相机创作的所有项目都与生活或者工作经历密切相关。我的日常工作是科技类新闻采访,所以对于这类话题关注得相对多一些,怎样从报道工作中抽离出来,用大画幅相机找到独特的视角,这是我在努力思考和实践的事情。
2018年7月20日至8月中旬,我参加了一个采访团,从丽江的金沙江开始,沿长江而下,一路走至上海崇明岛入海口,再至舟山、丽水结束行程。采访团有上百人,每天晚上坐船行进,白天进入城市采访,走的点非常多,节奏非常快。根据这种情况,我没有带8×10画幅相机,因为根本不可能让我有时间慢慢架机器进行拍摄。為此,我在临行之前买了一台二手不可换镜头的富士617相机(关于617画幅是属于大画幅还是中画幅,目前还有争论,但将其归为大画幅的居多——编者注)。在采访的间隙,看到感兴趣的场景或者人物就拍一张,尽量地找机会沿着长江边多走走,后来不知不觉中拍了80多卷底片。这个系列被我称为《长江边》系列,今年1月在杭州桥西艺术中心举办了展览。
这两年其他的拍摄项目还有:《过渡》系列,主要关注中国城镇化进程,聚焦城乡结合部、工业园区、新区等区域,拍摄地主要以北京周边为主;《大会堂》系列,关注中国最高权力空间;《科学研究》系列,主要关注我国科学家在不同环境下开展的研究,强调人与自然、人与空间的关系;《大运河》系列,呈现南北文化差异,同时关注沿线的经济、社会、文化、宗教。其中《大运河》与我的生活、工作经历密切相关,我出生在宁波宁海,在上海读书工作十余年,在北京工作十余年,从北京到杭州是大家熟悉的京杭大运河,从杭州到宁波市浙东运河是大运河的延续。从目前我工作的地方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大运河作为一个意向,一条线索,能够把我这么多年的经历、思考全都融入进去。
05废厂,化工桥,北京,2015,选自《过渡》
这些长期个人项目,以及其他拍摄想法,都在逐步拍摄完善中。毕竟,新闻采访是我的主要工作,做这些个人项目是靠业余时间,所以我更多是“业余”选手,在采访的间隙找找“宝贝”。但职业工作和“业余”创作的结合确实也让我有所收获。这两者之间既相互冲突,也相辅相成,时间精力的分配会有矛盾,但是采访能让我见到更多人和物,使用大画幅相机则提升着自己的摄影技术和意识。发现更多摄影的乐趣
大画幅相机彻底改变了我之前的拍摄习惯。作为摄影记者,常在追求一个夸张的瞬间,离被摄对象通常比较近,通常会在一个场景中不断地按快门,然后看显示屏确认是否拍到自己想要的画面。在这个过程中,一般很少跟被摄对象沟通。而使用大画幅相机进行拍摄,需要对一个拍摄场景不断地琢磨、熟悉,在拍摄人物时需要进行充分的沟通,争取他们的配合。拍摄前,我会事先预想画面,难得会摁下几次快门,拍完之后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等底片冲出来之后,才能看到最后的结果。在如此这般整个操作过程中,摄影的感觉又回来了。
06台风过后,永兴岛,2017,选自《科学研究》系列
诚然,使用大画幅相机需要一定的经济投入,更需要对技术、题材和画面的把握能力,真正掌握各个环节进行创作难度还是挺大的。许多人舍不得投入时间和金钱,那就与大画幅无缘了;有些人拿着顶尖设备进行“糖水片”似的拍摄,自我怡情,在我看来也是可惜了。像沃克·埃文斯、斯蒂芬·肖尔、斯特恩·菲尔德以及亚力克·索斯,他们利用大画幅相机用纪实方式进行创作,这对于拍摄者的综合要求其实非常高。我更希望结合自己的经历和积累,记录中国特有的社会化风景。
摄影是一个让我与这个世界发生密切联系的媒介,通过它我被带到不同的地方,去接触各色人物,边走边拍,随手捡拾路上遇到的“宝贝”,把我的经历、感受,用最直观、物质化的物件——照片加以定格。走过的路越多,经历的事情越多,交往的人越多,就会发现摄影给我带来的乐趣也越多。
07天池,长白山,2016,选自《科学研究》系列
08导游,赤水,2018,选自《长江边》系列
09入海口,崇明岛,2018,选自《长江边》系列
10神兽,丽江,2018,选自《长江边》系列
11阅读,武汉,2018,选自《长江边》系列
12果園港,重庆,2018,选自《长江边》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