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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中的叙利亚文明

战火中的叙利亚文明

柯永亮

寻找胡里特人的足迹

近十年来,学术界兴起对胡里特人的研究热潮。胡里特人大约于公元前3000年出现在古代东方,在之后长达2000年的历史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然而,对胡里特历史的研究面临着重重困难,一切都得加上“不”字:它的历史“不”出名,史料十分匮乏,目前我们对它还“不”知道、“不”理解。其中的谜团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胡里特古国被认为在现今三个国家——土耳其、叙利亚和伊拉克——的交界点上,很少引起考古学家的注意。古代赫梯王国的首都哈图沙(位于土耳其首都安卡拉西北部)、亚述人的尼尼微城(早期亚述、中期亚述的重镇和亚述帝国都城,位于伊拉克的北部,底格里斯河的东岸),以及美索不达米亚和近东,都有考古学家进行过挖掘,只有胡里特人的古国遗址无人问津。要知道,他们曾经创造了并不比苏美尔人和阿卡德人逊色的文明。

胡里特人处在赫梯人和亚述人之间,就像耗子落入风箱,两头受气。他们被赫梯人和亚述人逐渐征服,国家、民族、语言和文化,都被人遗忘了。

谁也不知道胡里特人是从何处迁徙到北伊拉克和叙利亚的这片肥沃的平原来的。他们的语言也是一个谜,不属于任何一个语种,据俄罗斯历史学家U.M.德亚科夫推断,它应属于北高加索语中纳特达吉斯坦语的一部分。

考古发掘现场

对胡里特遗址的有计划挖掘始于1984年,当时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考古学家吉奥·布切拉蒂携他的考古队在乌尔凯什市一座高27米的山丘上开展考古工作。这座山丘位于叙利亚东北部,靠近土耳其边境。经过10年的考古挖掘,考古学家在这里发现了寺庙、宫殿、城墙、住房、商店和成千上万的印章,有不少刻有“杜伯基什”、“乌尔凯什王”的字样。在某个时期,这里出现了乌尔凯什城,城市坐落在两条最为重要的商道的交会处,一条通往富有的铜矿产地——安纳托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另一条与地中海沿岸的托格罗斯山脉相连。

在公元前2200年的苏美尔人和阿卡德人的文献里,这座城市就已经被提及。而1800年之后,乌尔凯什这个名字与其他胡里特城市——北叙利亚的阿拉拉赫和底格里斯河以东的努奇——在亚述和巴比伦的古代文献中就很常见。然而,在这些文字史料里提到的许多胡里特城市中,我们仅仅能确定个别城市的地理位置,迄今也只有一座得到全面挖掘。胡里特王国的首都瓦舒戛尼的位置,至今还无法界定。

目前,胡里特的历史留给我们的只是异国档案中折射出的虚线条。研究苏美尔和阿卡德的历史学家首先想到的是公元前3000年中期的胡里特人,他们迁居到黑海附近的陆地。晚些时期,他们向东阿纳顿尼亚迁移。在长达几千年里,胡里特人像库尔德人一样,分别迁到一起,但始终没能建起一个统一的国家。但是,公元前2000年,这里突然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帝国——米坦尼国。之前的情况是怎样的呢?不得而知。在一片“黑暗”的历史中,胡里特人犹如一颗突如其来的流星,令邻近的帝国感到震惊和眼花缭乱,然后又暗淡下来,一切都被掩盖起来。

只有在考古学家认真细致的工作下,它的过去才可能逐渐得以显现。在这片浑浊阴暗的岁月里,日期是考古工作的一个定向物。但是对于胡里特人的历史,确定其精确的日期谈何容易。胡里特人的历史犹如一件稀有的珍品让人倾慕而不可得。乌尔凯什的考古发现着实令考古学家兴奋不已,他们紧追不舍,想尽可能地通过挖掘测定其中的年代。

考古学家布切拉蒂这样描述挖掘发现:“大约在公元前2600年,这座城市周围就有了坚固的城墙,但是城墙的建筑年代有可能更早。大约在公元前2700年,这里就修建了大型寺庙,而宫殿的修建时间被认定为大约公元前2250年。城市雏形也在公元前3000年就已经形成。”

初级城市的范围有多大尚不清楚,考古学家几乎没有对此进行探究。他们将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宫殿和寺庙的挖掘上。他们认为,目前尚未发现的档案有可能深埋在宫殿的某个地方,只有找到档案资料,真相才能大白于天下。

乌尔凯什出土的文物

在青铜器时代,乌尔凯什是我们已知的叙利亚最大的城市,占地面积达135公顷,居住着近5万人。这座城市有两面高6米、宽8米的城墙,用以抵御外来入侵。从整个城市的布局来看,这座城市的形成并非是自然建立在村落基础上的,而是预先严格按照都市生活的建筑模式设计而成的。公元前1800年,乌尔凯什出乎意料地被居民遗弃。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这又是一个有关胡里特人的不解之谜。

乌尔凯什的历史简直就是从被压裂的泥板碎片中一点一点恢复过来的。考古学家在这里的宫殿中找到22块泥板碎片,上面印着“塔拉姆阿卡德”、“纳拉姆·辛女儿”、“阿卡德王”等字样。纳拉姆·辛(公元前2210年至公元前2175年)被认为是这座著名城市的首领,是他发起进攻,战胜了埃兰皇帝(埃兰是亚洲西南部的古老国家,在今天伊朗的西南部、波斯湾北部、底格里斯河东部,现称胡齐斯坦——译者注)。他受到人们的崇拜,被敬称为“不可抗拒的阿卡德之神”,是胡里特人的大王之一。可是,为什么会在“纳拉姆·辛”后面出现“女儿”二字呢?也许在阴暗的历史长河中,出现了一个特别的情况,使之成为胡里特政权的又一个谜团。

胡里特人的文字乌尔凯什出土的文

如今,这个政权的发源地潜藏在何处呢?像乌尔凯什这样的城市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可不是一天一夜就能建立起来的。而在这之前,有关的说法很多。考古学家常说,北美索不达米亚的都市化与南美索不达米亚的都市化是同期开始的。可是,这要怎么解释呢?如果第一批城市是苏美尔人创建的话,这里又是谁创建的呢?是胡里特人建立的吗?

究竟谁是胡里特人呢?他们会不会是从高加索、伊朗或安纳托利亚迁居到山区,然后突然间向往美好的幸福生活,而北美索不达米亚肥沃的平原正是他们眼中的理想地方呢?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许多人可能会谈到胡里特档案,但是,在此要重申,它至今还未被发现。还有许多人认为胡里特人使用阿卡德语,这是一种古代东方的外交语言。但是,从米坦尼时代至今,连一份使用他们母语的文献都没找到。当然,也有人坚定地认为,在挖掘胡里特人的主要城市瓦舒戛尼时会找到这类文献的。

目前,关于这座城市的确切位置,最流行的说法是位于叙利亚和土耳其边界的杰尔·费赫尼亚山丘(这个地区最大的山丘)。考古学家从掘,但是,至今都没有找到与胡里特那个年代有关的土层。按照考古学家的估计,在这里的挖掘至少要持续半个世纪。

目前发现的最长的胡里特语原文,计有500句左右,是100多年前在挖掘泰尔·埃尔·阿马尔那(位于埃及开罗以南287千米)附近的法老宫殿时发现的。在那里,考古学家找到了上面写着“埃及国王,我的兄弟。图什腊塔,米坦尼国王,你的兄弟。我的事进行得很顺利。祝好……”的文献。这是一封反映米坦尼公主和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婚礼筹备情况的信件。它确实激起了考古学家对被遗忘的胡里特民族的兴趣,被称为那个时代的外交信件——“阿马尔那文书”,是研究公元前15世纪至公元前14世纪埃及与西亚各国外交关系的重要史料。

到了国王图什腊塔时期,由于内部纷争,米坦尼王国开始衰落。

值得一提的是,米坦尼国王的称谓图什腊塔不是胡里特语的称呼,而是印欧语的。历史学家据此推断,胡里特的上层统治者中应该还有印欧人。有趣的是,胡里特的统治者崇拜古代印度的神——因陀罗、伐楼拿和纳萨吉亚双子神。在赫梯国与米坦尼王国缔结的条约中,曾提到这些神名,该条约的楔形文字文本是在古代赫梯国首都哈图沙发现的。

此外,使用胡里特语和阿卡德语混杂语的信件,在对叙利亚卡特拉城的挖掘中被发现过。在挖掘赫梯国首都哈图沙的过程中发现的文件也多次提及胡里特人。最后,胡里特人的文明消失了。公元前1340年,在赫梯军队的攻击下,米坦尼王国衰败下去。战胜者除缴获了通常的战利品外,还将异国的神也搬回去了。这样一来,原本胡里特的神——呼风唤雨的雷神杰苏波——成了赫梯人主要的神灵之一。

那么,胡里特人的后裔还会给我们留下什么呢?我们可否在21世纪内了解这些情况呢?

米坦尼王国之谜

还在青铜器时代,一个位于新月沃土(新月沃土是指西亚、北非地区两河流域及附近一连串肥沃的土地,包括累范特、美索不达米亚和古埃及,即今日的以色列、巴勒斯坦部分地区、黎巴嫩、约旦部分地区、叙利亚以及伊拉克和土耳其的东南部、埃及东北部。由于在地图上好像一弯新月,所以美国芝加哥大学的考古学家詹姆士·布雷斯特德把这一大片肥美的土地称为“新月沃土”——译者注)的国家就处在文明的结点上。巴比伦王国曾经在叙利亚以东聚集兵力,增强他们的实力;埃及的势力范围曾经扩张到它的南部;而以北,在小亚细亚版图上,是赫梯帝国。

这些国家都想掌控叙利亚,将它纳入自己的控制范围。叙利亚各小国的政权十分薄弱,一直处在摇摆之中。但是,这种不稳定的局势也赋予它某些优势。要知道,在那个时代,重要的一些商道都要经过叙利亚。活跃的过境贸易是这些小国最重要的财富来源,也因为它,这些国家才赢得了一些政治声望。

决战前后

乌尔凯什古城内的一角,从这些有4 0 0 0 多年历史的地砖和烤炉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是一家生意不错的面包店。

公元前2000年中叶,这种声望使之形成了一种政治形态,大大加速了国家的强盛。在叙利亚的版图上,米坦尼王国是青铜器时代最强大而又鲜为人知的国家。

今天,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这个国家的遗址,仅仅根据流传至今的往来书信,才能确定它的存在。这些信件是用亚述、埃及和赫梯语书写的。

要知道,米坦尼王朝统治北叙利亚几乎长达两个世纪。有一段时期,米坦尼王朝派兵征伐周边地区,将它控制的领域扩大到了安纳托利亚(又名小亚细亚或西亚美尼亚,是亚洲西南部的一个半岛,北临黑海,西临爱琴海,南濒地中海,东接亚美尼亚高原——译者注)和美索不达米亚。米坦尼王国是古代最神秘的强国之一,对于居住在这里的居民的起源,专家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甚至连为什么起名为米坦尼也说不清楚。

当时的埃及人称它为纳哈里那国。根据图特摩斯三世(埃及第十八王朝法老)的相关史料记载,“他俘获了异国首领,可怜的纳哈里那人”。而在阿蒙霍特普二世(古埃及第十八王朝第七位法老,图特摩斯三世之子)的石碑上,也刻有“他击溃了纳哈里那首领”的字样。

对赫梯人来说,它是胡里特国。考古学家认为,胡里特人是4000年前生活在靠近美索不达米亚最北端的民族。

此外,考古学家也不明白这个民族是怎样在米坦尼占据统治地位的。根据当地居民所崇拜的以米坦尼王为名的神,这里的政权应该属于印欧血源的民族;但以在当地出土的一些志铭中经常出现的“纳哈尼·米坦尼”的名称来看,很可能又属于胡里特人。

米吉多城遗址

现在,考古学家能够确定的是,该王朝将一系列由具有亲缘关系的人统治的城市统一了起来。

米坦尼王国的土地非常肥沃,农夫一年可收获两次。这里饲养牛羊,但米坦尼王国以养马业闻名天下,双轮马车曾帮助米坦尼军队在交战中摆脱困境。

在对赫梯帝国首府哈图沙古城的挖掘中,考古学家发现了赫梯人曾向胡里特人学习驯马的证据。在这里发现的名为《基克库尔协定》的驯马条例,堪称世界上第一个驯马条例。条例中,用四个表格详细注明了照料马的注意事项。根据语言学家的分析,这是胡里特人用赫梯语书写的驯马参考书。

在青铜器时代,对邻近的强国而言,叙利亚不过是块诱人的蛋糕,为了争夺这块土地发生过残酷的战争。米坦尼王国四面受敌,既要防御埃及人、亚述人,又要防御赫梯人的进犯。

法老图特摩斯一世曾经占领了叙利亚南部地区。他的孙子图特摩斯三世企图扩张自己的领土,曾经发动了数次战争。根据最为普遍的说法,决定性的一场大战发生在公元前1457年,战场在今日的以色列北部城市米吉多。法老派出的参战人员有一两万,而且配置了双轮战车。对方约有1.5万人,有米坦尼各城邦的首领召集来的人员,还有当时居住在巴勒斯坦的迦南人。

米坦尼军队占据了米吉多附近的一个谷地。在古代,这个城市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从埃及到叙利亚的商道在它的城墙外分为三路,一条通往地中海东岸的腓尼基海岸,一条通往叙利亚谷地,第三条通往大马士革。米吉多城附近爆发过不止一次大战,其中最为著名的战役却没被记录在基督教经典《最后的会战》中,只是在神学家约翰的《圣经·启示录》中提到过。书中预言,这里将进行善与恶的最后一次大战,“他将他们都集中在欧洲人称为‘哈米吉多顿(意为‘决战)的地方”,其称呼源于“哈尔·米吉多”、“米吉多山”。

在这场战争中,图特摩斯三世应用灵活机动的战术取得了胜利。为了攻占敌人的营地,他绕过了挤在谷地的两条路中的一条,带领他的战士从另一条最短的路——对军队而言是异常艰难的一条路——越过山峰,沿着狭窄的深渊上面的小径潜行。

米吉多城复原模型

众神和信仰赐给他的军队胜利的力量。以法老为首的军队一整天都在小道上行进,没有遇见一个敌人;蒙在鼓里的米坦尼军队却在另一条路上严加提防。埃及军队就是以这种机动灵活的、出奇制胜的战术,让敌人大为惊愕。

“这时,晨雾弥漫,他就像太阳的光芒驱逐了黑暗,照耀着正在往谷地降落的士兵。他在马车上站立起来,朝荣耀的顶峰行进,仿佛一闪而过的彩云,以自己的光辉形象驱赶了忧郁的亚细亚人。望着地上如太阳般神气十足地朝他们走来的法老,可怜的敌人一片恐慌,抛弃自己的战马、金银和两轮马车,只顾四处逃散。在伟大的法老面前,恐惧渗透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双手都无力地垂下来。”图特摩斯三世的编年史中这么记载。

一部分残兵败将躲到了米吉多的围墙内。法老在各种攻城手段中选择了耐心等待,仿佛他在等待几千年之后再去摧毁城堡。根据他的命令,法老军队利用树篱笆和土堤将城堡围困起来。

图特摩斯三世用了7个月来围城,但是护城军队没有屈服退让。那些城邦的首领、达官贵人为了自己的尊严,又因这位“光芒四射的神”的猛烈攻击受到惊吓,都跑到了这座城堡里;而早已饥饿无力、垂头丧气的奴仆想得到法老的一点恩惠,纷纷从里面跑出来。编年史中有这样的记载:“最终,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腹部贴着地爬出来,以示对威严的法老的崇拜,并乞求他饶命。”

他们哀求埃及人给他们一条活路。图特摩斯三世责令米坦尼王国的统治者从此向他进贡。在这个条件下,他允许他们保住政权,成为法老的一个附属国。占领米吉多城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打开了通往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和安纳托利亚的通道。

然而,叙利亚的局势在哈米吉多顿之战后,依然动荡不安。埃及人控制了地中海的各港口,但在国家的内陆经常发生暴乱,甚至战争。

到了图特摩斯四世,局势才发生了变化。他与米坦尼国王阿尔达吉莫依一世缔结了友好的联盟。执政者相互交换礼品和信件,图特摩斯四世和他的继任者阿蒙霍特普三世均娶了米坦尼国王的女儿为妻。

这样,米坦尼和埃及便结成友邦,但是,其与北部、东南部邻国的冲突更加激烈,内部的权力争斗也更加严重。一位贵族声称自己有权得到帝位,他与赫梯人私下达成协议,支持赫梯人征伐母国米坦尼。至今,这次征伐的细节仍然很难弄清,但是,其结局是不容置疑的。公元前15世纪至公元前14世纪,米坦尼王国成了赫梯人的主要目标。此时的米坦尼王国已经不堪一击,赫梯王国却因征服了整个胡里特人的国家——从黎巴嫩山至幼发拉底河的漫长沿岸——而洋洋得意、不可一世。这场战役结束后,叙利亚成为赫梯王国的一个组成部分。后者的南疆延伸到黎巴嫩山,靠近卡捷什城——这里之前还是埃及和胡里特的边界。

在征服米坦尼之前,赫梯人总是担心与埃及人发生冲突。当战争即将结束时,赫梯军队围攻了迦基米施——叙利亚北部最后一座胡里特城市,对它的围攻进行了整整8天。当时有两位赫梯将领率领自己的军队绕过靠近卡捷什的边境,强占了黎巴嫩境内的埃及领土。

同时,在叙利亚南部地区,亚述人也出来趁火打劫。因此,米坦尼和亚述的边境线经常变动——这些地方几乎没有间断过战争。公元前13世纪,这些边界的战争因为米坦尼王国的陷落而结束,之后,这个王国再也没有恢复过来。

叙利亚古代文明的悲剧

保存在叙利亚阿勒颇和拉卡两地的文物正在被人一点一点地偷走。现在,阿勒颇的文物已经荡然无存,十字军克拉克骑士城堡受损严重,巴尔米拉正遭人洗劫。在中东,已发现的古代东方文化遗址有2000座,约占整个古代东方文化遗产的六成。这些曾被小心埋藏在这里长达2000多年的文物,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呢?

文明发祥地

几年前,叙利亚还是各国游客云集的地方,而现在国家的大部分地区已经遭到破坏。因为战争,遭受不幸的不仅仅是几百万居民,还有这个国家的文化和历史遗产。叙利亚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发祥地之一。在某个时期,叙利亚连接着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文化,是古希腊、罗马、拜占庭帝国、阿拉伯哈里发王国的一块瑰宝。叙利亚拥有东正教、伊斯兰教古城堡,拥有保存完好的文化遗产。现在,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毁掉,几千年的历史正被急速从地球上抹掉。

位于叙利亚北部城市阿勒颇古城中心的大型中世纪城堡。这个城堡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大的城堡之一。城堡的使用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 5 0 0 年左右。

当然,遭殃的不仅是石头。2014年年底,叙利亚有20多万人丧生,几百万人背井离乡,逃到他国。让我们将话题转回文物,转回各个历史时期极其珍贵的建筑遗产。

迄今,叙利亚的历史至少已有65个世纪。在这段时间里,苏美尔人、希腊人、巴比伦人、埃及人、罗马人、十字军骑士、奥斯曼人为这里留下了许多不同的文明遗迹。40年前在叙利亚古城埃勃拉找到的经济史料证明,早在公元前3000年中叶,叙利亚文明的水平已经与古代伟大文明——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文明——相距甚小。

与邻邦伊拉克一样,叙利亚是一个历史悠久、遗产丰富的国家。在这里的古城和城堡,楔形文和羊皮书以及雕塑家、珠宝匠、画家的创作早在近000年前就已出现。这里的每座山丘下都隐藏着皇宫、寺庙或陵园。它的历史还体现在地面的露天博物馆里,来到这里的考古学家用不着费心挖掘,只需要耐心地描述那些不计其数的陈列品。

2011年,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国家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收录的世界文化遗产就有6处。

阿勒颇古城

阿勒颇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公元前10世纪,那里就已经修建了一座晚期赫梯人的寺庙。公元前3世纪,塞琉古王朝时代,在第一座城堡的基础上建起了阿勒颇城。如今我们看到的城堡是在公元13世纪末被发现的。与之并列的是伍麦叶大清真寺,建于公元715年。著名的宣礼塔就在伍麦叶大清真寺内,高48米,建于公元1090年至公元1095年,外表装饰着华丽的雕塑。

巴尔米拉古城遗址

古希腊罗马式的巴尔米拉古城坐落在南北与东西两条过境商道的交会点,这个位置给它带来不可计量的财富。公元3世纪,巴尔米拉达到鼎盛,由塞诺维娅统治(塞诺维娅是公元3世纪时叙利亚的一位著名的女王,她的雕像曾被极端组织彻底破坏。2015年9月6日,叙利亚政府将重新复原的雕像安放到了大马士革的倭马亚广场——译者注)。巴尔米拉古城的艺术融汇了东希腊、巴比伦和罗马的传统。公元13世纪,阿拉伯地理学家伊阿库特·阿哈曼维写道:“(巴尔米拉)这座城市修建在大理石圆柱上的建筑物实属罕见,一些人认为是众神为所罗门王而建。”至今依然保存的有巴阿拉寺庙、大柱廊(即著名的圆柱大街)、剧院,以及建有地下塔楼式坟墓的陵谷。

克拉克骑士城堡位于今天的叙利亚境内,是世界上现存的最重要的中世纪城堡之一。城堡内部不但有军事堡垒,还有指挥中心、医院、士兵俱乐部等设施,几乎是一座微缩城市,可经受5 年的围困。

大马士革古城

大马士革古城已有5000年的历史,其命运与《圣经》传说和伊斯兰教历史都有密切的联系。先知穆罕默德拒绝出访大马士革,因为他曾发誓上天堂前不去人间天堂。自公元7世纪,大马士革成了一个“荒芜的金刚石”。公元705年,在哈里发帝国鼎盛期,这里修建了大清真寺,这是王朝建筑的典范。在清真寺周围可以看到萨拉吉陵墓。

布斯拉古城

罗马人于公元106年攻占了这座城市,并将它发展到鼎盛。特拉亚皇帝选择了布斯拉作为罗马阿拉维亚省的首府。公元3世纪,这里就有了基督教主教的府邸,晚些时候,出现了东正教的教堂。在伊斯兰教时期,布斯拉是从大马士革前往麦加朝圣的路途中最重要的中途点。布斯拉最著名的建筑物,是罗马人、早期基督教徒和伊斯兰教执政官员建造的。这里的罗马剧院(建于公元2世纪)是东方保存最完好的古罗马遗迹。

十字军克拉克骑士城堡和萨利赫丁堡

建于中世纪的叙利亚古城堡让人得以回顾十字军东征的年代。十字军克拉克骑士城堡耸立在高755米的山顶上,它所处的位置非常精妙,各种防卫措施无比威严,而它的主人完全可以监控整个哈姆斯周围的平原,被认为坚不可摧、高不可攀。在十字军东征时期,十字军克拉克骑士城堡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是一个十字军的防御阵地。萨利赫丁堡坐落在一座山脊上,三面是峡谷,只能从一个方向上去。但是城堡的主人吩咐人在山岩上开掘出一条沟,在沟中吊挂着一根长杆,作为临时的吊桥使用。

叙利亚北部的古村落群

习惯上,人们将这里的大约700个村落废墟称为“死城”,属于后罗马和早期拜占庭时代。公元4世纪至公元6世纪,这些北叙利亚的居民点达到鼎盛期。目前,这里尚保存有这一时期建造的豪华住宅和教堂,它们修建在石灰石的台座上。阿拉伯人征服此地后,这里开始逐渐衰败下去。公元7世纪至公元9世纪,这里的居民逐渐搬走,留下的只是往日的记忆。

哭泣的遗址

不久前,叙利亚还是一个这样的国家:相距甚远的两个年代融为一体,时间孕育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奇特国家。

“这里相互毗邻,无论是纳巴特的宫殿、庞大的罗马楼阁、优雅的拜占庭教堂,还是最为古老的早期伊斯兰清真寺,以及修建于200年前的纯朴的客栈。它们并立在一起,暗灰色或深褐色的玄武岩筑起的建筑形成了庄严的巨石建筑风格。”柏林伊斯兰艺术博物馆馆长什捷法·贝别尔如此描述叙利亚。

这里是现代与过去的并存,是晚期古希腊罗马文化与伊斯兰文化的结合。只要你刨一下地,立刻就会被带到一个遥远的年代。这里的一切都相互依存着。这里的历史向你敞开,让你端详。

并不是很久之前,不少游客被叙利亚吸引,前来游览已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迹。一些人急于在大马士革游历一段时间,一些人要去神话般的巴尔米拉,还有人乐于逛阿勒颇的市场——这里人山人海,可以闻到稀罕美食的香味。

现在,发生于这片土地上的战争是一场人类和文化的大灾难。许多历史文物遭到了破坏,古城阿勒颇、霍姆斯成了废墟。3年的战争使这里变得满目疮痍,5/6的叙利亚世界文化遗产遭到了严重破坏。目前,尚保存完整的仅仅是大马士革的部分历史遗址。

这里,我想详细介绍一下遭受了严重破坏的古迹。

阿勒颇伍麦叶大清真寺

在这场战争中,大清真寺的宣礼塔已经被摧毁,它曾经是叙利亚杰出的中世纪建筑古迹。

阿勒颇老市场

就在美索不达米亚居民为了购买商品乘船赴印度,埃及人到黎巴嫩购进雪松木料时,阿勒颇老市场就是东方已经信奉了5000年之久的贸易圣地。阿勒颇老市场出售的商品种类应有尽有。沿着这些街道,简直就像在中世纪的神话故事中行走。街道全长13千米,逛一圈需要一整天。2012年秋,阿勒颇老市场成了交火点。

毗邻阿勒颇城堡的街区

历史上,当城堡出现之后,它的周围逐渐建起了许多楼房,该街区本身就是一个古代建筑群。如今,有的建筑被部分损坏,有的被完全毁掉,其中包括卡尔顿城堡的旅馆。

布斯拉罗马剧院

布斯拉位于叙利亚南部,靠近约旦边界。布斯拉城的历史遗迹也被破坏得很严重,奥马里清真寺的圆顶上出现了巨大的洞口,中世纪的罗马剧院成了碉堡。

十字军骑士城堡

这座城堡于2006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公元1031年,霍姆斯埃米尔在这里修筑城堡,之后,城堡代代相传,一直到公元1142年被约翰骑士团占领。约翰骑士团将城堡扩大到如今的规模,可进驻400名骑士、400匹战马和4000多名步兵。城堡筑有与骑士大厅邻接的拱门和拱顶,体现了传统的哥特式建筑风格。公元1271年,马木流克苏丹贝巴尔斯通过长期围困,逼迫护卫军交出了城堡。

卡特拉城

大清真寺内的持枪士兵。麦加是伊斯兰教的第一圣地。麦加城中心的这座大清真寺(又称禁寺)是穆斯林最神圣的地方,总面积1 6 万平方米,可容3 0 万穆斯林同时做礼拜。

公元前2000年年初,卡特拉曾是青铜器时代美索不达米亚边界外最大的一座城市,鼎盛时期的面积超过了100公顷。卡特拉的城墙厚达5米,绕着方形布局的城堡,有宫殿、行政大楼、工匠街区和生活街区。从这里出土的黄金制品、琥珀和宝石制品,证实卡特拉的统治者十分强大和富裕。

令人叹为观止的还有皇宫和建在石灰岩上的长150米、宽110米的大楼。大楼几乎位于城中心,远看非常壮观,高不可攀。皇宫建在山岩上,山岩高出周围城市10米。皇宫的护墙高5米。

这些古迹曾经吸引了无数的游客。然而,假如战争再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延续几年,恐怕这里就再也没有遗址可供参观了。

曾经热闹非凡的“死城”

“死城”的称呼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要知道,在历史上,这些居民区曾经热闹非凡,是坐落在叙利亚西北部群山上的村庄、居住区,可不像这个称呼那样是座死气沉沉的城市。这个居住区一共有700个至820个居民点,因为居民点的界线不容易确定,因此该数据并不准确。公元前4世纪至公元7世纪,当叙利亚成为罗马帝国的一部分时,这里就有人居住了,之后这里又被拜占庭帝国占领。在帝国的庇护下,这里未遭战乱,这个美丽如画的区域一度欣欣向荣。而现在,它成了阴森森的、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里的人原先是如何生活的?这里的气候特点是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温和湿润——有利橄榄树的生长。在这里,橄榄树遍地皆是,给居民带来了富裕安康的生活。现在,在许多荒废的房子里还能见到榨橄榄油的压榨机。榨好的橄榄油被运到最近的城市,如安提阿、阿勒颇、阿帕米亚等地。顺便一提,安提阿是一座靠近地中海东岸的城市,交通发达,商业繁荣,是罗马帝国的第三大城市,也是东西文化汇聚之地。阿帕米亚是一座希腊风格的古城,公元6世纪后,阿帕米亚古城曾遭到波斯人、阿拉伯人的破坏,公元1157年的大地震最终使阿帕米亚成为废墟。阿勒颇的中心是座中世纪城堡,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大的城堡之一。在古希腊罗马时代,叙利亚就是个“古老的城”。这些山区居民点坐落在商道的交会处,各条商道都为商人开放,在商道上运送货物是没有危险的。在叙利亚生产的橄榄油很可能也是通过这些商道运往东地中海各地的。

阿帕米亚遗址

叙利亚“死城”是献给考古学家的一份厚礼。在这里,考古学家可以研究的,不仅有古希腊罗马居民区的设计规划,还有房屋的建筑情况,以及后罗马和早期拜占庭帝国居民的习俗。在学者的心目中,这里再现了古希腊罗马末期当地居民令人惊讶的生活画卷。时间在这里停滞了,既不会产生新的东西,也不会有任何旧的东西消失。这里是凝固的石头世界,是露天的博物馆,是一所从不被外人造访的博物馆。在这空寂无人的世俗和宗教的房子之间,可以看到从拜占庭时代保存至今的圣希米奥·斯顿尼克教堂。如今,这些完整无损的居民点就像一个个细小的链子排列在150千米的地面上。

任何一个考古学家光看到“死城”的边缘,都会情不自禁地认为自己是最早的发现者。一直到2011年前,这里依然保存着令人惊讶的“荒野的东方”面貌。居住在这里的人逐渐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然而,其原因至今无人知晓。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并不是因为战争而离开的,可能就像今日沿海村民为躲避海水的冲击而搬家一样。他们的出走使这里变得空无一人,切断了这里的所有商道,也切断了联系拜占庭各城市的市镇通道。这些商道曾经像一根根血管,不断地输入输出血液。

北叙利亚居民因为失去依赖贸易过上小康日子的希望,开始到别的地方寻觅幸福。这时的家乡除了贫穷,一无所有。

其实,历史上这样的情况发生过不止一次。只靠原料贸易带来的安康生活是不可靠的,一旦局面发生变化,价格下跌、销售市场萎缩,都难免导致城镇萧条,国土荒芜,民不聊生,帝国瓦解。

2011年,战乱发生前夜,叙利亚“死城”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它们以其独特的形式展现了多神教的罗马帝国是如何逐渐转变为拜占庭式的基督教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专家对为什么要将其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做出这样的解释。

现在,“死城”与生活在这里的人(今天的“死城”居住着库尔德人)仿佛坐在火药桶上。这场战争是突然发生在叙利亚南部的,罗马和拜占庭的建筑遗址成了部分叙利亚难民的临时住处。

2013年8月,美国国家公共电台报道,有40户人家住在伊德利卜城(阿勒颇附近)的古希腊罗马墓地。这些人中的一部分甚至直接躲在墓穴中的棺木里。“现在,活着的人要比死人危险多了。”他们这样解释说。

“死城”也遭到损坏。2014年3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报,希米奥拉·斯顿伯卡教堂在战火中遭到严重毁坏,部分已经被破坏得无法修复。其他的建筑物也因轰炸全部被摧毁。假如战争再持续下去,在这里勉强延续了将近15个世纪的居民,最终都将从“死城”逃离。

这样一来,隐藏在这里的谜就别指望能够揭晓了,它将成为永远无法破解之谜。

延伸阅读

叙利亚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和古老文明的国家,远在旧石器时代早期,叙利亚就有了原始人类。公元前第4千纪左右,那里的居民开始定居,并使用铜器。公元前第3千纪,叙利亚从原始社会向奴隶制社会过渡,出现了一些以商业城市为中心的奴隶制城邦国家。

公元前第3千纪的后几百年,阿拉伯半岛的游牧民族塞姆人进入叙利亚,并建立了许多小王国,促成叙利亚的第一次塞姆人化。公元前第2千纪前后,第二支大规模移民进入叙利亚、黎巴嫩和巴勒斯坦。他们在地中海东岸及内陆建立了一些各自为政的城邦,创造了迦南文化。公元前第2千纪末,叙利亚进入铁器时代。当时居住在地中海东岸中部一带的一支迦南人——腓尼基人——发展了航海贸易,促进了地中海沿岸各国经济、文化的交流,并创造了含22个辅音字母的腓尼基文字,对世界文化做出了伟大贡献。公元前第2千纪至公元前第1千纪中叶,第三支迁入叙利亚的塞姆人为阿拉米人。他们建立的哈马和大马士革等城市,以及使用的阿拉米文字,是叙利亚文化的宝贵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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