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国龙+董瑞丰
半个世纪以来,赵忠贤的名字一直与我国超导发展紧密相连。他在我国最早提出要探索高温超导体;最早建议成立国家超导实验室;他在高温超导研究出现的两次重大突破中都做出了重要贡献,代表中国站上国际物理学界的大舞台;他的研究成果曾两次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
1月9日上午,在人民大会堂,赵忠贤从国家主席习近平手中接过了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证书。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爽朗。
2016年9月,我国研制出全球首根百米量级铁基超导长线。这一消息在业内引起极大轰动。它被认为是铁基超导材料从实验室研究走向产业化进程的关键一步,在欧美一些国家的铁基超导线制备还处于米级水平时,我国已走在世界最前沿。这一切,与中科院院士、物理学家赵忠贤八年前在铁基高温超导研究上实现的突破密不可分。
超导国际竞赛
“坐得住、钻得进、研得深”
高手出招,看似行云流水,但一招一式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艰辛。
超导体是当温度降低到一定数值时,其电阻突然消失的材料,它在信息通信、生物医学、航空航天等領域有巨大应用潜力。超导体要实现超导态,必须要有极低温的环境。为此,科学家一直梦想寻找到具有较高临界温度的超导体。
1986年,45岁的赵忠贤偶然读到一篇欧洲科学家柏德诺兹和缪勒发表的论文,讲的是“铜氧化合物可能存在35K超导性”。当时很多人不相信,但赵忠贤是少数“醒得早”的人。
那时科研条件异常艰苦,好多设备如烧样品的炉子等都是赵忠贤团队成员现造的,买设备都买二手的。
有了自制炉子,赵忠贤和同事们没日没夜地工作,夜里不睡觉,困了就在椅子上或桌子旁靠靠,有事就被叫起来继续。
好在研究不需要特别精密的仪器,很快,赵忠贤团队在镧-钡-铜-氧体系中获得了40K以上的高温超导体,一举颠覆了认为“超导临界温度最高不大可能超过40K”的麦克米兰极限!
一时间,世界物理学界为之震动,“北京的赵”一“战”成名。
赵忠贤团队的研究使得超导电性低温环境的创造由原本昂贵的液氦替代为便宜而好用的液氮,并因此获得1989年国家自然科学奖集体一等奖。
研究超导带给科学家的并不总是期望,也有迷茫。
科研进入低谷时,一些研究者纷纷“转向”,有些研究团队甚至解散了。但赵忠贤认定高温超导研究有潜力,未来必将有重大突破。
没有久坐“冷板凳”的深厚积累,就不会有成果的爆发,铁基超导体的研究中,赵忠贤团队只用2个多月就创造了临界温度55K的纪录,他们熬了3个通宵,撰写出初期最关键的3篇论文。
科学梦的召唤 50年磨一剑
从最早接触低温物理算起,赵忠贤与超导结缘已有50年,他是首位“40后”的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也是新中国自主培养的科学家。
1941年1月,赵忠贤出生在辽宁省新民县。翩翩少年,长在红旗下。
1959年,赵忠贤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他坚持体育锻炼,还参加了大学的管乐队,学会吹小号、拉手风琴。但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中科大的大师办学。
赵忠贤学的是低温物理,由著名物理学家张宗燧给他上课。来做报告的有陈毅这样的领导,也有钱三强这样的科学家。沐浴阳光雨露,聆听教诲熏陶。赵忠贤心中就一个想法,老老实实学习,将来为国家做贡献,“做学术带头人这种事从没想过”。
1964年,赵忠贤被分配到中科院物理研究所,他曾被派往英国剑桥大学进修,接触了世界超导研究的最前沿。回国后,他提出要“探索高临界温度超导体”。
随后几年,赵忠贤的研究几度受阻,项目批不下来,甚至连“摊儿”都被解散了。但梦想总在冥冥中召唤,指引赵忠贤历经万难,初心不变。
1977年,赵忠贤在《物理》杂志上撰文阐述自己的观点,支持某些理论家对国际广泛认同的麦克米兰极限提出挑战。当时很多人看来,这观点太大胆了。但此后40年的追梦之旅一再证明,他是对的。
2014年初,赵忠贤等凭借铁基高温超导研究获2013年度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
2017年1月9日,75岁的赵忠贤走上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领奖台……
不把拿奖当科研目的
“我做科研从来没想过要拿奖,能拿奖很好,但不要当科研目标,科研是要为人类文明长河做贡献。”这样的话,赵忠贤的团队成员太熟悉了。他们眼中的赵老师直爽、开朗、乐观、大度。他总为年轻人营造不拘束的环境,他对超导史如数家珍,也爱“八卦”超导科学家的逸闻轶事,让大家在欢笑间掌握知识。
通宵工作时,赵忠贤拿钱让大家买吃的。有学生研究志向偏离了超导“主业”,他也支持学生按兴趣大胆研究。
如今,赵忠贤仍保持着旺盛的工作热情,也时常去实验室,但“原则上只出出主意”,期望帮助年轻人找到研究超导机理问题的切入点。
在赵忠贤眼里,现在的年轻人“有激情,肯吃苦,能战斗,可信赖”。
“但你们别像穆桂英一样,身上插好多旗子,做事情要集中一点,不要太分散精力,不要选太多,这个也干那个也干。”赵忠贤说,要选一个坚持十年,扎下根去,才能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