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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令人们猝不及防的新冠肺炎爆发之前,另一种侵害肺部的传染病早已不紧不慢地在全球传播开来,它就是结核病(tuberculosis,TB),在我国古代被称为痨病,是许多经典文学作品中悲剧角色的最终宿命,比如鲁迅作品《药》中的华小栓。然而现实也同样残酷,鲁迅本人就因结核病而逝世。时至今日,结核病每年仍在夺走数以百万计的生命。
白色瘟疫的真相过去对于结核病的描述,“十痨九死”丝毫没有夸张,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得上结核病几乎就是不治之症。与令患者身体发黑的黑死病(鼠疫)类比,结核病因患者面色苍白而得名“白色瘟疫”。
结核病患者会有咳嗽、痰中带血、胸痛、食欲不振等症状,看起来非常虚弱。在缺少科学检测手段的过去,结核病的病因被归结为积劳成疾以及受到瘴气的侵害。
导致结核病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一种细菌——结核分枝杆菌。这种细菌可以入侵全身器官,但最常见的还是肺部,它会引起免疫细胞在感染部位聚集形成结节,结核病由此得名。
我们和结核病已经斗争了数千年,至今仍未消灭它。2008年,考古学家从新石器时代的遗骸中检测出了结核分枝杆菌。说明结核分支杆菌已经入侵并贯穿人类文明发展史。致命浪漫
18世纪,工业革命的兴起使欧洲大量人口从农村涌向城市,拥挤脏乱的城区成为了传染病的温床,在空气污浊的雾都伦敦尤其严重。而后结核病开始在欧洲肆虐,成为了18~19世纪欧洲致死人数最多的疾病。
另一方面,结核病也对维多利亚时代(1820年~1914年)的审美和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维多利亚时代文学作品中所塑造的身患结核病的角色总是惹人怜爱,比如《茶花女》中的玛格丽特。结核病患者肤色白皙、体态纤弱、脸颊和嘴唇泛红的病容刚好与当时的主流审美相符。实际上那都是疾病引起的食欲不振、身体消瘦、咳嗽失血、频繁发烧以及午后潮热的症状。
不少西方名人,比如英国的浪漫主义诗人济慈,还有《简·爱》和《呼啸山庄》的作者勃朗特三姐妹都是由于结核病而英年早逝,有人把他们的才华与结核病联系到了一起,认为是它对生命的燃烧带来了灵感和创造力。
当时的一些文学作品也在渲染结核病与才子佳人的故事。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就这样给结核病披上了带有浪漫色彩的华丽外衣,却没有意识到它最终会成为多少人的丧衣。移风易俗
19世纪后期,随着结核分枝杆菌的发现,人们终于了解到结核病的真面目——它与浪漫毫无关系,相反,是脏乱的卫生条件令它滋长。于是政府开始大规模推行公共卫生运动,包括减少煤炭的使用,希望通过对城市环境的整顿来遏制结核病的传播。
另一方面人们的生活风貌也在革新。一些医生认为女性的拖地长裙就像扫把一样会把街道上的细菌带到家里,因此到了20世纪初,女性的裙摆缩短到离开地面,露出了鞋子,这也使得人们更加注重鞋子款式的设计。
维多利亚时代女性普遍用于塑身的紧身衣也受到了谴责,传统的硬质塑身衣会勒得比木乃伊的绷带还紧,的确严重阻碍了穿着者的呼吸和血液循环,这对原本健康的人都会产生危害,何况是对呼吸不畅的结核病患者。后来这种传统塑身衣的材质被换成了更舒适的弹性织物材料,算是部分解放了對女性的束缚。
与结核病的抗争也对男性的外表进行了一番改造。美国医生埃德温·鲍尔斯曾把胡子比作亚马孙森林,认为其中潜伏着各种细菌。
1916年他发表文章指出结核病、百日咳等多种疾病的致病原都可能沾染到胡子上,传播疾病。因此之前流行蓄胡须的欧美男性,尤其是医生都把胡子剃得干干净净。潜伏的危机
尽管结核分枝杆菌生长缓慢,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它的高度传染性。和其他许多传染病一样,结核分枝杆菌主要通过飞沫传播。但感染者未必会发病,在免疫系统的防御下,结核杆菌可能会处于休眠状态,趁宿主免疫力变差时再发起进攻。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全球1/4人口都带有潜伏性结核病(latent TB),从他们的痰液中检测不到结核杆菌,一般也不具有传染性,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出现任何症状,不过,还是有5%~15%的概率会发病变成开放性结核病(active TB)。
其中艾滋病患者的发病率比普通人高出19倍,酗酒者和吸烟者的发病风险则分别增加了3.3倍和1.6倍。如果不进行治疗,开放性结核病的死亡率高达66%。全球的持久战“疫”
得益于科学家们的努力和医疗技术的进步,结核病的感染率和死亡率都在逐渐得到控制。
1882年3月24日德国医学家罗伯特·科赫宣布发现导致结核病的“元凶”——结核分枝杆菌,这一天也被定为世界防治结核病日;1895年,威廉·伦琴发现的X射线让医生能够更清晰地诊断结核病并追踪病情的发展;1921年,法国细菌学家卡尔美和介林研制的卡介苗使我们得以预防结核病;1943年,微生物学家赛尔曼·瓦克斯曼从链霉菌中分离得到链霉素,让人类获得了对付结核分枝杆菌的抗生素利器。
然而,细菌们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悄悄进行着“升级”,伺机而动。
上世纪90年代,结核病再度猖獗,1993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结核病疫情进入“全球紧急状态”。
近年来,由于抗生素的滥用,越来越多的结核分枝杆菌产生了耐药的变异,多重抗药性结核病(MDR-TB)已经成为消灭结核病的一大阻碍,甚至还出现了完全耐药的结核病例,亟待我们研发新的药物和治疗手段。艾滋病的流行也帮了结核病一把,在它打破了病人的免疫防线后,潜伏的结核分枝杆菌便开始肆无忌惮。
因此,即使是在卫生条件和医疗技术已经得到大大改善的今天,结核病依然是威胁全人类的一大流行病,位列世界十大死因之一,同时也是单一病菌导致死亡人数最多的疾病。
据世卫组织统计,2018年,全球共有1000万人患有(开放性)结核病,其中150万人因此死亡。攻克结核病依然任重而道远。
然而,不论我们的医疗水平达到了什么程度,每一场大流行病总是会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人类社会发展中的各种短板和弊病。如果我们能够正视并着手解决这些长期被忽视的问题,或许能在一次次挫折中越发强大。但要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无法预知的下一次冲击仍旧会让我们措手不及。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把科学带回家”微信公众号,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