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徐霞客游记》是我国古代一部地理学巨著,以徐霞客三十多年在祖国大好河山的游历经历为基础,继而用散文笔法创作而成,具有极高的文学和美学价值。以其在明万历四十六年的庐山畅游经历为内容的《游庐山日记》,是整部游记中的典范之作。本文以此为研究对象探讨其创作特色及美学意蕴,并挖掘该文对后世的价值。
关键词:《徐霞客游记》;《游庐山日记》;创作特色;美学意蕴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10-0-02
明代,科举制度受“八股文”影响已渐趋畸形,众多士子热衷科举只为做官,这近乎成为社会常态[1]。徐霞客却和当时潮流背离,醉心于对祖国河山的考略,地理考察在他的人生中远胜于他物。《徐霞客游记》是徐霞客以其三十载地理考察经历为基而撰写的一部著作,在游记创作史上有着重要地位。本文摘取其中《游庐山日记》这一部分,来具体探讨《徐霞客游记》在文学创作和美学意蕴上的成就。
1 创作特色
1.1 据景直抒,不加雕饰的科学精神
《徐霞客游记》的山水描写大都是根据景色原貌直接产生的,不重雕琢,风格素净,即使记述令人心驰神往的风光,也能以原景再现纸上为度[2]。他在游记里大量应用白描,其笔下的自然事物,都是抓住其最突出的特点,以最为精准的笔触描绘,往往不使用多余的语言,有时只在开头或结尾以一句精练的叙述点明景物特色,又或只用几个小片段表明观点[3]。
“由右庑廊屋侧登聚仙亭……为风雨拔去其一矣。”
这段描写仅短短三百五十字左右,就囊括了聚仙亭、文殊台、访仙台等多处景色,而对它们的刻画,每处仅数字,却极精确可感。以对文殊台和升仙台的描写为例,“下临无地”突出文殊台所处之高险,“三面壁立,四旁多乔松”凸显升仙台较为封闭的特质,给读者一种清幽寂静之感,无须额外的辞藻修饰,它独特的风貌就已跃然纸上。
1.2 丰富多样,异彩纷呈的文学书写
《徐霞客游记》已脱离平铺直叙“质木无文”的缺陷,达到了极高的艺术水平,其中的文学书写更是与客观叙述相映相成,共同造就《徐霞客游记》难以超越的文化价值[4]。
“既而涧旁路亦穷……方能全收其胜。”[5]
这是徐霞客在渡山涧时对山涧、绿水潭和泉水的一段描写,把涧中的水潭和激荡的山泉写得绘声绘色,震撼人心。它巧妙地将视听等多种感官相结合,正面描写运用了直叙、比喻、夸张等手法。“流者喷雪”的比况、“轰雷倒峡”的夸张、“心怖目眩”的实感,既贴实又美妙,笔笔使山河溢彩。
1.3 繁简得当,精巧细致的结构安排
高峰和瀑布是庐山自然景观的代表,在数百年前就已有记载,《游庐山日记》中是这样写的:“别灯,从龛后小径直跻汉阳峰……真雄旷之极观也!”
徐霞客详细地记述了他在庐山汉阳峰和五老峰的游历经历。庐山共有五峰,而作者仅仅游玩了两峰,就体验到它们“雄旷之极观”的美丽。“诸山历历,无不俯首失恃”“然昂霄逼汉,此其最矣”都凸显了汉阳峰之高耸,“至峰顶,风高水绝,寂无居者”又展现了汉阳峰顶的空寂之美,因为他的高度无人能及,自然就少了闲人和其他动植物对峰顶纯粹美景的干扰。而徐霞客为了追寻这绝妙的景色,不惜“攀茅拉棘”,冒着极大的风险向上攀爬,也体现了他对审美有着极高的要求,凸显了他无畏的探索精神。
“遥望山左胁……亦一雄观。”
“从殿后登楼眺瀑……不及楞伽道中所见。”
“隔峰复见一瀑……即瀑布上流也。”
瀑布的壮观气势与庐山的高绝之美结合在一起,构成了庐山雄奇的两大要素。这些对山峰和瀑布的描写都繁简得当,在对山峰的详细描寫中还穿插着对瀑布的简练描述,却产生了以点带面,提升读者观感的神奇效果。
徐霞客热爱山水,这次登临庐山促成了他与庐山壮美景色的相逢。他对这美景颇为用心,从他仅通过短短六天的旅行就已对庐山整体山势有了基本了解就可看出[6]。《游庐山日记》记到:“蓋庐山形势……开先寺当其前。”徐霞客游览庐山时,内心有着纯粹的与山水神交、与鸟兽同乐的情怀,这也正是徐霞客的独到之处。而且,这也是他不盲从世俗人生理想的细致展现[7]。
2 美学意蕴的初步展现
2.1 科学美与文学美
《徐霞客游记》撰写于晚明时代。受明中后期商品经济迅速发展,资本主义萌芽初现的影响,官民文化相对较强的自封性逐渐弱化,其间因阶级差异所产生的鲜明文化分界也渐趋消失,彰显个性、情感等方面的自由化文学书写成了《徐霞客游记》的重要内容,游记的散文小品精神得到了彰显,这对后世游记的书写产生了积极影响,使真挚深厚的人文情怀能在游记中汪洋恣肆地阐发出来[8],为多方面的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
同时,在此背景下,徐霞客的性格特点也表现了其对人格自主的强烈追求[9],这主要体现在他对当时世俗价值观的超越。他无意参加科举考试,却对探索未知事物的奥秘充满了兴趣。
徐霞客的自主人格自然对他的游记创作也产生了重大影响。他自由的旅游生活和不受世俗羁绊的心灵使他推崇“讲真话,抒真情”的创作精神,使《徐霞客游记》透露着徐霞客的真性情,不加掩饰地展现出他对山水美景的热爱。
《游庐山日记》中:“仰见浓雾中双石屼立……耳目为之狂喜。”这段话体现了徐霞客擅于抓住不同景观的差异,展现了作者极其敏锐的观察力[10]。他将自己完全融入美景中,在景致间得到了情感的宣泄,将自己的主观真情与客观实景熔炼,实现有机统一,体现出他独特的审美风格。
2.2 生态美
《徐霞客游记》也以其极具诗情画意的文学创作激发人类对自然造化的欣赏欲求,引导我们运用视听触嗅等多种方式来感知自然之美,其景观描写往往令人心旷神怡,沉醉其中[11]。
在《徐霞客游记》中,书院、书斋等场所作为人与生态环境良性交流的实际载体,在游记中有多处展现,那是一种人文意义的生态美。人与美景相映相融,互相成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
中国封建社会发展到唐后期,书院才实现功能专门化,以教育为唯一工作,书院制度在唐五代到北宋时期的发展中才逐步走向繁荣。南宋书院讲学的传统虽然一直流传至明清,但其中也遭遇颇多曲折[12]。明朝初,书院走出沉寂重新兴盛,全国各地的书院数量达到历史的最高水平。许多书院常常在讲学时讽刺统治阶级,对国家社会的稳定带来一些威胁,因此时时受到统治阶级的“官学”排挤。同时又遭受多次禁毁,加之,明后期多发战乱,社会不稳定因素四处滋生,书院教育最终走向衰落。书院教育并不完全将科举考试的内容排除,反对的往往是“一切为了科举”的不良风气,旨在让书院教育能够实现不以科举为最终目的,而以讲学为根本宗旨的终极目标[13]。书院的建设对当时的教育具有极大的积极意义,当时全国各地仍有大量书院、书斋。
《游庐山日记》万历四十六年八月十九日日记:“徽人邹昌明、毕贯之新建精庐书斋,……,岩下有净室。”静谧的山林往往是读书人的理想读书之地,许多知名文士在取得盛名之前都有隐居山林刻苦读书的经历。
书院、书斋的建设是人与生态环境交融的良性范例。这些书院、书斋大多建于相对僻静的山林之中,读书人在山林中充实自己,同时也保护山林的原生环境,甚至还为各处山林增加了与之适应的人文地理色彩,提升了山林的美学意蕴。
古时,我们就已能和自然环境进行良好交流,实现人与自然的互利共赢;而如今,生态危机却一天比一天严重,人类与自然生态之间的关系也向着更加剑拔弩张的方向发展,双方爆发了大量冲突。今天,当我们面对各种各样的环境问题时,更应从中国古代先人们热爱自然,亲近自然,与山川风物为邻,与鸟兽虫鱼为伴的角度自省,科学观照自然,让一度成为社会主流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逐渐转变为有利于万物和谐相处的生态整体主义观,让那些曾饱受人类摧残的宝贵生命实现本该属于自己的生命价值[14]。
3 创作价值
众所周知,游记在我国已有漫长的历史。中国最早的有文献记载的游记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的《穆天子传》。这部游记记载了周穆王(即穆天子)两次西征,观政四方的旅行经历,充满了神话气息和朴素的勤政爱民情怀。在这样一条迢迢时间长河中,人们对山水审美的认识逐步深化,也产生了不少游记佳作,如《水经注》《小石潭记》等。但是游记却在儒家思想体系的完善和深化中逐渐生出教化这一似乎偏离游记主题的功能,这使得游记创作出现了思想内容等方面的种种限制,而《徐霞客游记》正是打破这一限制的典范佳作。
《徐霞客游记》的风格主要体现为大胆创新,虽然很少有直接的审美理论阐述,但从游记中对自然之美纯粹热爱的忠实表露,以及对山水的灵动之美和与人互动美的高度赞扬中可以看出,徐霞客的山水游记散文是晚明小品文精神的精髓。他与自然进行着如人与人之间的亲密交流互动,山水花鸟是徐霞客眼中饱含深情的、承载美的客体,并在人与自然相互塑造的过程中,产生诸如亲昵可爱一类的喜悦感和认同感[15]。晚明小品文精神的弘扬也对后世文学创作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晚明小品文精神源于公安派的性靈说,而公安派的文学观念又与阳明心学在明中晚期社会的广泛传播及程朱理学暂时失去思想界绝对统治地位两者密不可分,更与李贽的“童心说”有直接的关系[16]。李贽的“童心说”认为文学只有彻底断绝与腐化的道学的联系,才能实现文学真正的独立存在价值而非政治教化价值。这也为当时的文学创作带来了可喜的变化,使后来文学创作中增加了大量鲜活灵动的文学书写,也使文学从“八股”“馆阁”的桎梏中脱离出来,提升了文学的内在审美意蕴。
4 结语
《徐霞客游记》作为中国游记创作的巅峰,在历史、地理、文学等多方面都有着难以超越的参考价值。它不仅是对当时中国河山地理特征的科学记录,更是对风土人情、生态环境等多方面的展现。通过对《游庐山日记》创作特色和美学意蕴的探究,我们能从中吸取与历史地理研究和现代生态文明建设相关的经验,同时作者生动活泼的笔触和清秀隽永的语言都值得我们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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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刘佳(2002—),女,福建闽侯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中国语言文学。
指导老师: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