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远
会让人流汗的热风,时常熟络地掀起晒得发黄的白色窗帘,拂过脸颊。碰撞当然是交流的一种方式,只是无法辨识,也无法回应。于是闭上眼,静静倾听。
它什么也没说,只是旁若无人地从窗口涌入,从门口游出。
专注于寻找出口与入口的存在,像是本领高强的入室窃贼,无孔不入,无孔不出,却从不偷窃,只有钻入潜出的癖好。
它的脾性复杂,难以捉摸。有时性情温和得像怀里的猫,撞到墙壁,侵入不得时也最多只会呼呼嚷叫一番,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去;暴怒时则突变成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在平地嘶吼翻滚,疯狂地吞噬摧毁,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毕竟世上不存在捕住龙卷风的网,即使向它开枪,中弹的还是可怜的人类。
它源于自然,归于自然。它是自然,无处不在的全部,却又什么都不是,甚至不能被单独描绘。
有时是躲在枝叶繁茂的树林,在苍翠间摇摆,一条游戏人间的鱼;有时是奔跑在广阔无边际的草原,迂回旋转的少女裙摆,亲吻一路上的青草和雏菊;有时是湖面上泛着光的波浪,是孩童手中牵系住的蝴蝶风筝,是衣架上飘飞的白色衬衣……
风的形神就在那里,只是无法直接看见,它寄托在物里.却从未失去过自己。
它掌握着自由,没有仇恨,也没有记忆。
电影《树大招风》里,三大贼王有心联手,声势浩大,众人在一旁眼巴巴地期待这场激战,后来乌云合聚,大风临场,还以为暴雨终于将至,谁知用力过猛,这一场大风把云都吹散了。神话犹在眼前燃烧,没想到下一秒变成死灰一堆。再后来,只剩下了风。
所有的暴戾收拾完毕,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连遗忘都是多余的考虑。
人常说“随风而逝”,风大概是个很好的容器,从不拒绝,从不吐溢,只是无限地容纳和接受。爱恨嗔贪,人所有的执念不能总困在心里,得学会释放和清洗,这时风就是那个真正无牵无挂、无欲无求的智者,任何一片吹落的叶都显得禅意十足。面对人们的祈祷和求助,它不言不语,只是张开了怀抱。
天空辽阔,还是大海辽阔?
你拥抱我,还是我拥抱你?
“无纵诡随,以谨缱绻。”世间所有的矛盾和纠缠关于利益,关于爱,但是否有更为简单一点的存在,不计较,不杀戮,相互成就,相互拥抱?
就像风和云。
就像那一日城市的黄昏,没有乌鸦的天空,云成为风里游着的紅色鲤鱼,俯身看着高楼和灯火,注视着我的眼睛。
就像后来她披着黑纱离去,我没有挽留,也没有怀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