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
放寒假的时候,斑斑约我出来见面。站在街角看到她时,她把头发剪短了许多,我也将一头她曾经羡慕万分的黑长直烫成了慵懒的小卷。我们沿着街道一直走,浅浅地聊着各自的近况。话题很快就结束了,沉默是那么嚣张。斑斑尴尬地往四周望去,看见一家小卖部,拉着我买了高三时我们最爱的零食。
“好久没吃这个了,想当年可是我推荐给你的,结果你每次都要抢我的吃,哈哈。”我咬下一口,辛辣呛鼻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我的口腔,眼泪一下子被辣了出来。“你现在怎么这么怕辣了?想当初……”斑斑在一旁慌乱地找着水,我却想起,现在的好友给自己推荐的都是甜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般辣的零食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百日誓师后那段紧张的时期,会和斑斑吵架。最开始冷战的原因,我已经忘记了。但是像这样的冷战,在两个小女生之间很常见。上午时她们可能连递个本子都需要经过第三个人,坚决不肯先低头,而下午也许就甜甜蜜蜜地手挽手一起去卫生间了。但是我和斑斑的冷战最终却升级了。
像是平时相处时隐藏的那些小摩擦、不满和误会,在这次冷战中通通都爆发出来了。她埋怨我性子太冷,不看重这份友谊,而且每次冷战都是她先求和;我责怪她是个爱哭包,动不动就流眼泪、跑出教室,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我弄哭她的。我们互相揪着对方的不是,谁也不肯轻易低头,莫名其妙地坚持着那句“别低头,皇冠会掉”。可是,我们却忘记了,我们并不是公主,我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准毕业生。
高考最重要,这个信念似乎从小时候起就被灌输进脑子里。寒窗苦读十几年就只是为了这最后的一次拼搏。在它面前,什么冷战之类的事都可以先放在一边。在心平气和的交流之后,我们俩这成了一个协定:不再提冷战的事,不再纠结对错,一切等高考过后。
双方签好“休战协议”后收进各自的抽屉里,斑斑郑重地坐在窗边,远方的风迎面吹来,似乎要带走一切烦恼。我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樟树叶上,耳边传来的那句“我们不要做好朋友了,以后就是普通同学”似真似幻,像是阳光反射在瓷砖上,刺目得让人想要流眼泪。我听见自己回答说:“好呀。”
九月的时候,那所曾经约定好的樱花学校两个人都没去成。她选择再次奋斗,而我选择去北方。她很忙,就像以前高三时一样;我也很忙,忙着认识不同的人,谈着不同的事。有时候我发的和朋友聚餐的照片她会点赞,而她和新交的朋友的合照我也会评论几句。两个人普普通通地互动着,维持着旧同学之间的些微情分。直到,寒假时她约我见面。
我们见面没多久就分开了。斑斑转身时的身影似乎轻盈了一些,我也小小地呼出了一口气。两个人拼命找话题聊天却没有成效的场景太让人压抑了。回家的路上,我一个人想着,好像明白几分斑斑约我再次见面的目的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那些当初的恩恩怨怨都应该被一笑泯恩仇。揪着曾经的对对错错,似乎不应该是一个大人该有的模样。我们曾经那么要好,喜欢同一首歌,爱看同一部小说,一起熬过夜,一起投过稿,哭泣时互相安慰,快乐时共同分享。斑斑与我在约定见面后,也许都这样想过,说过“友谊天长地久”的我们即使经过冷战,经过时间、空间的分离,这次见面,仍能回首往事笑谈今朝,重拾友谊。
然而,怕疼的我们在经历过伤痛后早就选择了治愈。我们都重新拥有了不同的伙伴,在各自的圈子里哭泣快樂奋斗撒娇,过着互不相干的生活。我们也许还惦记着那年的友情,以为它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却在相顾无言中默然选择了放弃。分开时,没有难过,没有愤恨,就像你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只是为了证实而走了个过场,然后将一切画上了终止符。
远方有一只飞鸟孤单地翱翔,我也终于决定将这段往事折叠好,放进记忆的百宝箱里了。那年冒着大雨跑到广播站给斑斑点的那首歌——《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伴随的是我稚嫩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开:“今天是高三(2)班陈斑斑的生日,生日快乐,斑斑!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作朋友比情人更死心塌地,斑斑,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天长地久的朋友。友谊万岁!”
我走过你的世界,然后离开,留下一段美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