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晗
城市的夏天,很少听到蝉鸣。只有到树林茂密的地方,才听得到各种蝉的鸣叫。
蝉鸣总是让我内心充满细小的喜悦,让我忍不住抬头仰望,看是否能寻找到蝉的身影,分辨是哪一个品种的蝉。
它们都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才会出来,在地下苦苦等待数日,必定要等到一个成熟的时机,才会在暮色掩盖下,从松软的泥土里钻出,悄悄爬到树干上,静静地蜕去外壳,再把翅膀晾干,待太阳出来的时候,“吱”的一声飞走。
小时候,我常在树根旁截获要上树蜕皮的蝉,也曾拿着竹竿捕那些长了翅膀的蝉。竹竿顶端插着铁丝箍成的圆环,再寻找一个细长而结实的塑料袋,缝在铁圈上。这样,举着竿子瞄准蝉所在的位置一捂,它便飞入袋中,扑腾着翅膀在里面乱撞。好的工具会事半功倍,所以我会央求爸爸或者爷爷寻找最直的木棍和尽可能粗的铁丝,把工具做得结实一点儿。
捕蝉这种事情,常常要带一个小跟班,让他拿着另一个袋子,用来盛放战利品。如今想来,捕蝉和放风筝一样,是一项有利于治疗颈椎病的运动,因为要一直仰望天空,望向那枝繁叶茂的高处,寻找鸣蝉的身影,摆弄出一个刚好下手的角度。
在初二的那个夏天,我去地下室找捕蝉竿,不小心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我在那里待了一个下午,直到爸爸下班来寻找打气筒时才被发现。他并没有说我什么,但不知怎么地,那一天我突然有了種感觉,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子不应该再扛着捕蝉的竿子到处乱晃了。
我的童年就在那样一次突然的自省中结束了。不再捕蝉,不再捉蚂蚱,远离那些让我无限欢欣却不合时宜的事物。身体和思想都在膨胀,我长成了一个别别扭扭的少女,生活中还有读书、交朋友、暗恋,各种复杂的少女情愫,让我渐渐淡忘童年的百草园。
可还是不一样的,童年并没有走远,只是在身体里悄悄潜伏起来。多年以后,蝉鸣对于我,和对于身边的其他人,意义完全不同。无论来到哪个城市,听到夏天的第一声蝉鸣,我总是充满惊喜:又是这个季节了。
在小区的矮树上清清楚楚看到一只蝉在悠长地歌唱,我愉悦得整个心都缩了起来,小心地靠近它、仰望它。它惊悸地停止了歌唱,我也并无捕捉的意思。我只是像看童年的玩伴一样静静地欣赏着,回忆着自己当年眼睛闪闪发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