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舒涵
谈起宠物这个话题时,女孩子总能聊得兴致勃勃。当她们把话头抛给我,我抖了个机灵,笑说:“我没养过猫,不过我倒是养过时间。”这一养,便是七年。
我曾经有一块手表,是刚上初中那会儿母亲为我买的升学礼物。我拿起最合眼缘的那块表,手指蹭了蹭冰凉光洁的表带,越看越觉得喜欢,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会不会容易坏呀?”钟表店老板悠闲道:“不会,只要你养得好。”
后来想想,我其实养得并不算好。其间,我有好几次把表忘在桌上,人走过时衣袂顺带一勾,它便滑落到了地上,发出金属与地面撞击的清脆声响。哪怕我心疼极了,手表罩面上的划痕还是永久地留下了。我的手表里寄住了时间。年年月月,那些细小的划痕在慢慢地增多,就像宠物给自己的窝做标记、划分地盘。记号越多,越亲昵。
宠物自然是会生病的。有一天,表盘中的指针忽然萎靡不振,走一下歇一下,病恹恹的模样。那天下午,我踩着放学铃急忙往校外赶,先乘15路公交车,又徒步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找到同学所说的那家修理钟表的店。师傅瞅了一眼,轻快地说:“换块电池就好啦。”不一会儿,它重新焕发了生机,又稳稳当当开始活动了。我原来挺慌,总怕它是不是摔多了才罢工,现下终于安心。
我用手腕的体温给它慰藉,用柔软的棉布为它擦拭灰尘。它听多了我的脉搏,读懂了我的作息,也暗暗记住了我一切具有意义的时刻。夜晚,我把头枕在手上,闭上眼睛,便能听到它絮絮叨叨、嘀嘀嗒嗒地为我讲睡前故事。
它的性子沉稳,不像小猫小狗那样急不可耐地朝人撒娇,索要宠爱。它也黏人,只是黏得比较隐蔽。有时候,我把它忘在了寝室,总觉心里空落。我很喜欢《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的一句话:“怀表的发条在暗中耐心地数着你的钟点,量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嘀嗒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后来,刚好就在这块手表从钟表店随我回家的第七个年头,我把它弄丢了。也许是我的表情太难过,又太焦急,室友有些担心,却也不大能够理解。在她眼里,那只是一块表。但在我这儿,我一并弄丢的,还有养了多年的时间——两千多个日夜相伴的点滴,都寄存在那块表里头。
你或许会说,手机也有时钟功能呀。可是,时间却并不住在手机里面。手机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时间嫌太挤,便逃走了。手机里显示出来的钟点,更像是时间在全国人民面前所做的一场直播秀,每个人看到的,其实都是同样的内容。家養的小宠物就此成了面向公众的大明星。隔着冰冷的屏幕,所有人盯着它在直播间里,日复一日地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