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姜
一
高二期末之前，我都不知道高考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只知道一定要考个好点的大学，最好是一本，考上大学就轻松了。我不知道，高考是一个全新的起点，只要考得足够好，就能到达很高的高度，就像爬上高高的山顶，眺望无边无际的风景。我不知道，我想考哪所大学。遑论能否考得上，我连想都没想过。
直到有一天，我想考北大。时过经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大方坦诚地说出来，因为它一直是我的梦想，也是我内心深处的秘密。知道北大不好考，但我还是想考北大。或许可以理解为，一个难得拥有梦想大学的人对目标的执着。至于想考北大的念头产生的契机，说来有些好笑和神奇，不过是恰好看了一篇北大学姐写的文章，突然就对那样执着和投入的奋斗，以及那样不负时光的美好结果，着了迷。我也想要那样的高中时光，心里有梦，眼底有光，有付出，有希望。
好友得知后，惊讶地问：“你确定？”我笃定点头：“我确定。”我明白好友为何会惊讶，多数惊讶不过是源于所听到的和所了解到的相差甚远。我的成绩，连年级前十都没挤进去过。而我所在的高中，若想找出一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师兄师姐，那得往前数上十几年。没错，十几年，校史里的记录应该都泛黄了。
我知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考北大。
单纯想是没用的，要能力匹配得上梦想才行。
我第一次，对日日更新的倒计时生出真真切切的慌张。我认真计算着自己目前的成绩和北大分数线之间的距离，忍住了想脱口而出的一句“痴心妄想”。不能说，绝对不能未战先认输。当我把北大的分数线落实到每一科的目标分数时，更不想看到倒计时了。每科只能失去一点点分数，这也太难了吧！
但我还是不想放弃。轻而易举、伸手可摘的梦想，那还叫梦想吗？北大要是不难考，那就不是北大了。
我又把每一科的目标分数，细化到每道题上。整张试卷，如果要达到目标分数，我可以允许自己失掉哪些分？比如语文，最多只能被扣20分，才能考上北大。这20分，可以被分到哪些题？因为有些题目是很难很难拿到满分的，像作文和阅读理解。
把可以允许失去的分数落实到每一科，这个过程虽然很“残忍”，但也是检验梦想是否坚定的试金石，同时也让我更加清楚，距离梦想还欠缺什么，该具体查漏补缺哪一块知识。
一个很恢宏的梦想，被细分为一个个具体的小目标后，心里其实会更有底气。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二
确实仅仅是“好像”，北大自然是难考的，非一般的难。
我定下梦想，定好小目标，一步一步，艰难地爬着一个个小矮坡，准备高二的期末考。可能因为内心有了想要争取的东西，也比之前有方向、更努力，高二期末考我的成绩有明显进步，终于进了年级前十名。
但对于北大，我们学校的年级前十，还远远不够。这个遥远，就相当于我所在的位置和北大之间的距离，得跨越无数的山川河流。而且，没有飞机可乘坐，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仰望星空，脚踏实地，高三的晚自习课间，我在操场上散步，抬头，看见繁星闪烁，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我认不出北极星，认不出东启明西长夷，认不出各种星座，那都没关系，因为整个银河都装在心里。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哪怕遥不可及，哪怕此生都难以到达，只要它在心底，就有方向，就不慌张。人生还是得有个梦想。
一路向北。
我站在南方的土地上，仰望北方的星空。總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到达的吧。
高三第一轮复习是巩固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我面对一大堆说熟悉不熟悉说陌生不陌生的知识点，对这话大彻大悟，悟到差点痛彻心扉、欲哭无泪。谁让我不早点好好努力？一时放纵的甜早早地享，如今再苦也得一尝再尝。
背书是个折磨人的事情。语文要背，数学也要背。别说“数学都是公式定理，融会贯通就行，完全不用背”。我很清楚，像我这样天资平平、有点笨拙的、没有过目不忘这种神奇本事的人，背熟才是硬道理。记住了，才能在做题中快速理解，才能举一反三。
光背诵还不行，还得能默出来，不只是语文的古诗词、英语的单词默写。我慢慢发现，像数学这种特别需要理解的科目，有时候能顺畅地默写出来，比背三四遍都有用，因为有些需要配合图形的知识点，背诵的话还得磕磕绊绊地解释一大堆，甚至有时候在脑海里想象着图形时，想着想着就神游天外了。还是默写靠谱，画个图形，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
说句老实话，背书的过程中，无数次，真是无数次，想把书给扔了！
背着默着，第一轮复习即将结束，知识点巩固了不少，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月考周测小测，成绩也在慢慢爬升。虽然所在的学校是普通高中，并非名校，但名次越往前的人越难被超越的道理是一样的。第一轮复习结束时，我的名次能稳定在年级第三到第六名之间。
这对我来说，是个比较大的进步，值得开心，但我没怎么高兴起来，因为我是想考北大的人啊。
这个成绩，离北大依旧遥远，遥不可及。
遥远的梦想给人希望，偶尔也让人失落和无力。
三
如果考不上北大，怎么办？这个念头一冒起，就被我迅速压了下去。灰心丧气几天，我又重新打起精神。时间紧迫，不允许浪费在无用的泛滥的情绪上。难过解决不了问题，那什么才能解决我的问题？我缺的是信心，这样的信心，身边的朋友和认识的师兄师姐无法给予，老师也无法给予，因为他们从不把考上清华北大当成目标，也不觉得我们有这个本事创造十几年未重现过的“奇迹”。
老师曾经和我讲过他的一位同学，不上晚自习，晚上七点回到家自己做作业，十点多准时睡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将近七点。老师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考上了清华，我们跟人家不能比。”天才式的人物，我要是跟这样的人比，那就是亲身诠释一个成语——自取其辱。
话说回来，最后还是考上清华北大的学子让我重拾了信心。我买了好多本清华北大学子分享学习经验的书，也在博客、空间里搜索了不少，读了一遍又一遍。那时候我只知道，“清北”学子对待学习的精神和态度，对待梦想的认真，对待学习的踏实，远远胜于我。
我看到了我们的差距在哪里。我比以前的自己努力，但还远远不够，至少是要考北大的话，还远远不够。我的知识面不如他们宽广，我对知识点的掌握不如他们深入，我的思维不如他们灵活……再直白一点，我做的题，根本没有他们做过的多。
机械性的题海战术不可取，但有策略的题海战术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有个省状元说：“市面上所有的练习题，我几乎都做过。”那是怎样的刷题量？我不敢想，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学校统一订购的高三复习资料和自己买的一整套“五三”，就把我折磨得够呛了。
高三最后一学期，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时，我愈发清晰地看到自己和梦想之间的差距，和真正的北大学子们的差距。这个清醒的认知并没有让我就此放弃梦想，我明白自己非常有可能考不上北大，但它还是我的目标，因为心里有北大，所以鼓励、逼迫自己竭尽全力。
考不上北大，也要向考上北大的人看齐。我想起我想考北大的初衷：我想要那样的高三时光，全力以赴地拼搏，不为青春留下遗憾。完完全全努力了，才不会有遗憾，尽力了才不会后悔。
最后阶段，我知道这时候再开始题海战术已不可取。数学老师把一些班上多数同学一错再错的题专门出成试卷，我自己也做了专門的错题本。事实证明，错题本这东西，用对了什么时候开始做都不晚。那些平常就完全不会、预料到高考遇到也百分之百不会的压轴难题，我没抄到错题本上，只抄写本应会却做错的题目，真正发挥了错题本的最大效用。抄下的错题，时不时多看几遍，多做几遍，提醒自己，慢慢地就不会再做错了，也意味着真的攻克了这个易错点。易错点不再错，底气也更足。
我还把闹钟定到早上五点，是真的很困，睡眼蒙眬地背诵那些还是不太熟悉的知识点，在半梦半醒中看着天光一点点放亮。起早贪黑，前所未有的努力，身体疲惫，心里却是踏实的，因为我在努力，我没有荒废本应努力的时光。
有了入夏气息的五月呼啸而过，让人紧张忐忑许久的高考如期而至。
我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知道，我考不上北大。
也确实没考上。
我考上了一所后来慢慢喜欢上的学校，在温暖的南方，树木四季常绿，没有一见钟情，日久生情也是种美好。
如今，北大还是我的梦想，是藏在心底的白月光。我会继续努力，仰望星空，脚踏实地，也许有一天，或终有一天，这抹皎洁的月光，会握在我手上。
编辑/梁宇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