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初
一
在高一新生进入学校时,我们这批高三的学长学姐为他们腾空了自己待了两年的教室,搬进了旁边一栋单独的教学楼。专属于我们学校高三的教学楼。
我依依不舍地抱着一堆书离开了原来的教学楼,再也不能在课间时倚靠在走廊上看下面鱼池里肥大的锦鲤,再也不能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和朋友愉快地聊天。
我不喜欢高三教学楼,刚一走进里面就不喜欢。
这栋大楼比以前的教学楼要旧一些,灰色大理石的地面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天气潮湿或者下雨的时候,一楼地面湿漉漉的,让人不舒服。
这里几乎晒不到太阳,甚至视线都要被外面高大的水杉所阻隔,因为树木距离教学楼很近,我甚至能闻到水杉树散发出的奇特味道。
树底下铺着厚厚的一层树叶,旁边虽然也有一个鱼池,但只有几尾像是营养不良的鲤鱼在里面游荡,水面浮着一层碧绿的青苔,周围胡乱生长着各种花木。
来到这里之后,老师发的试卷开始多起来。坐在中间两排的同学把书和试卷乱糟糟地叠在过道里,两边的窗户上也都是各种试卷和书。
我感觉很压抑,向好朋友抱怨,抱怨这里的一切。
朋友说:“看来你还没有进入高三的状态。”
我不明白,什么是进入高三的状态,我对环境的不满怎么就和这个搭上关系了?二
中午吃过饭,我久久地站在两栋教学楼之间的水泥路上没有回教室。阳光很温暖,空气很清新,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仿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样。
从前的那栋教学楼里传出各种笑声和打闹声,我从心里生出一种羡慕。为什么我要经历高三,要过那样的生活?
我看着路上的行人,凡是成群结队悠闲地聊着天的必然是右拐进了我旁边的教学楼,而那些行色匆匆的最终都是左拐进了高三楼。
我颓然转身走进高三楼。这里静悄悄的。明明那么多教室那么多人,却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对不起,学姐,我想请问一下……”
身后跑来一个女同学,她抱着一堆本子,看样子是来交作业的:“请问许老师的办公室在哪里?”
我本想给她指个方向。但见她看上去有些小心翼翼,而且有些可爱,不由得心里一软,说道:“你跟我来吧。”
“谢谢学姐。”
她的声音欢快,落在空荡的一楼仿佛还有回声。
见此,她不由得捂了捂嘴巴,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声音微微压低:“学姐,等我高三的时候也能搬到這边来吗?”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期待搬到这里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会的,每一届高三都会搬到这里。”
她像是极为高兴,声音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了:“我真的好羡慕你们啊!感觉你们好厉害,我也好想赶紧高三过来这里学习!”
我很奇怪,她居然喜欢这里:“那边的教学楼不是更好吗,这边又旧又黑,有时候太阳都晒不到。”
她却丝毫没有被我吓到,声音里带着憧憬:“嗯嗯,我知道呀,但是一想到高三的时候可以在一栋单独的教学楼里学习,就觉得特别有干劲!”
直到走回教室,我的脑中还在盘旋着她的那句话。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了自己始终没转过的那个弯。
如果说我始终怀念的是从前的教学楼。倒不如说是我怀念从前的那种生活,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来到这里,意味着是要进入一种全身心的学习状态,忘记一切,只有学习才是重中之重。
世界仿佛忽然明朗起来,甚至连有些阴暗的教室都显得亮堂起来。这一刻,我真正进入了高三状态。
我终于明白了那些在走廊匆匆跑去厕所又飞快奔回教室的人,因为在这里,每一秒都极为珍贵,大家都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努力,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三
我开始心无旁骛地学习,成为那些行色匆匆人群中的一员,并很快就在翻飞的试卷中找到了乐趣。
首先是语文,我的语文一向不错,但在一次次的测试中,我发现,语文前面的选择题是重中之重,想要拉开差距就是看选择题的情况,如果前面的全对,分数基本不会差到哪里去。
历史和政治的答题技巧差不多,尤其是材料题,通读之后找到得分点分条列出,首先一句话总结知识点,然后逐条铺陈开来,在其中加入材料中给的信息,这样基本上分数是跑不了。
数学对于文科生来说有一定难度,也没有太大的捷径可走,需要注意在不断地做题中总结每一类题的规律,一类一类地做,而不是盲目地靠刷题来死记硬背。
我沉浸在寻找每一科答题技巧的乐趣中,忘记了这里的阴暗潮湿,忘记了风扇呼呼转动也始终扇不去的热气。忘记了冬天的手脚冰凉……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学校里这么多届高三都会搬来这里,也明白了小学妹对能来这里学习的期待。
虽然这里的环境并不如从前的那样好,但是这里是学校提供给我们的成长的土壤。在这里,可以让你摒弃与学习无关的一切,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学习上来。
如果说高考结束的那一天终将迎来阳光,那么,在这里学习的每一天都是在酝酿黎明。四
如今高中毕业已经许多年,再回到学校,我看到那栋曾经只属于高三的教学楼已经变成一片青青草地,在它的旁边重新建起了一幢崭新的教学楼。
这栋新教学楼代替了曾经的那栋高三楼,但是这里不再阴暗潮湿。
雪白的墙壁,崭新的书桌,教室宽敞明亮,阳光可以毫无顾忌地从窗户中穿透过来,整个教室明亮而温暖。
我在课桌上坐下来,窗户望出去是广阔的田野,这一刻。我却在怀念曾经在另一栋教学楼里度过的高三那年。
编辑/谭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