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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

辛晓阳

周二,街上的人不多,张松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在母亲身后,穿过长长的地下通道,向不远处的回龙观医院走去。

叶落无声,倒是北风缠绵着呼啸不断,吹得入耳根生疼。张松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被干秃的树枝遮挡住的蓝天,仿佛他内心的原野。此刻的他,原本应坐在教室里安静地自习,此刻却在这里,在这鲜有人烟的街道上,看着母亲匆匆前行的背影,百无聊赖地跟行。

也好,反正总要面对的。张松安慰自己,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好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过去的一个月,他像是走进了人生的死胡同,不言不语,不流露任何显眼的情绪,浑浑噩噩地游走于学校和家之间,仿佛全身都被抽空了,思考不出活下去的意义和理由。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感到崩溃和绝望,可能是考试失利,可能是和父母不足挂齿的一次拌嘴,可能是同窗之间微不足道的一些争执,都让他感到难过,让他想要把自己藏在一个洞里,避免一切不快与纷扰。很快,这种状态愈演愈烈,某一天他甚至发现,自己已经不会感到崩溃或绝望了,不会开心或消沉,不会兴奋或落寞,他就像是秋日应落的树叶,再也无法健康地拥抱着人生的大树,反而摇摇欲坠,只等风吹散了。

张松想,自己大概是病了吧。所以在母亲提议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时,他并没有反对。

真好,张松想,在暴雪来临之前,他们还有和解的机会,哪怕枝零叶落,树根还能牢牢地抓在地里,等着不远后的春天。张松走在距回龙观医院一路之隔的街道上暗暗思忖:自己究竟是不想反对,还是已经丧失了反对的能力了呢?他想不通,也就不再去想,只是和母亲一起坐在诊室前的候诊椅上,看着门牌上悬挂的叫号顺序愣愣地发呆。他竟然连叫号器叫到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听到。

“以十分为满分,你会给自己的精神状态打几分呢?”大夫冲张松和蔼地笑着,大概是在努力地表现出关爱与温柔。张松看着那笑,看着那如同盛夏的阳光一般的明媚,竟然走了神——自己有多久没有接纳这样温暖的笑容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般纯粹的亲切和善意了?他扭头去看身旁的母亲,竟然对她日复一日的唠叨萌生出一阵极端的埋怨来——他渴望爱,却只能收获苛责,于是他开始学着什么都不要,没有关爱,至少也没有指摘。

“如果你不愿意讲话的话,可以试着给我比出来。”医生伸了伸手,示意张松给她回应。

张松犹豫了一下,伸出了三个手指头;片刻之后,他低头思忖,又收回了两根手指,只抻着那一根孤零零的食指,冲医生缓缓点头。

“看来你最近过得很艰难。”医生笑得更加灿烂,低下头写了一些单子,交给张松身旁站着的女人, “带他去做几项测试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也许是医生的等待让张松产生了些许的安全感,他竟然对接下来的几番测试萌生了特别的期待。测试结果出来,张松看着报告单上“中重度抑郁”的结论,竟然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数日以来的颓靡终于有了理由,生活里所有的索然無味都有了借口,张松想,只要是病,总有治疗的途径,只要自己还能对生活有所向往,就有治愈的可能。想到这儿,他内心深处对母亲的埋怨总算少了几分,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之前的那位大夫,大声地告诉她自己的病症,请她尽己所能地治愈自己,请她用尽一切方法让自己重新开心起来。

张松重新坐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叫号牌缓缓地翻动着,开始观察周围的“病友”们。与初来乍到时的他一样,这些年龄各异、备受心理疾病困扰的人们,正无精打采地沉浸在自己空无一物的世界之中,他们难过,他们焦虑,他们提不起兴趣打不起精神,他们对未知的治疗有着鲜明的恐惧……张松把一切看在眼里,自己倒变得从容很多。他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治疗心理疾病的第一步就是“认识你自己”,他恍惚间已经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那么下一步的“接纳”,似乎也变得容易很多。

“我妈妈她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她很爱我,但是她的爱,让我喘不上气来。

我害怕自己会令她失望,担心自己的某一个小错误会引起她的不满,我渴望完美,渴望她的认可,可我什么也做不到。

只要我学会逃避,她就会放我一马。”

张松低着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在倾诉,又像在抱怨,慢慢地语调渐扬,慢慢地泪流满面,就像汪洋大海中的溺水者努力地游向海岸,张松终于把心底所有的苦楚一点点地倒出,一点点地拥抱了那个绝望而无助的自己。

回去的路上,张松看着枝梢上悬挂的晚霞,突然感觉深秋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冷。他看着身旁失神的母亲,没有想好如何与她进行确诊后的第一次对话。从少年张松到青年张松,他始终对她怀揣着复杂的情感,但是此刻,他突然很想感激她,感激这个下午发生的一切,让他能够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与相处模式,在做一个听话的乖儿子之前,先做好张松自己。

张松望着母亲,发现母亲也在望着自己。她的眼神里,第一次弥漫出前所未见的迷茫和心疼。“儿子,我……”她嗫嚅着,抓着张松的胳膊,像张松那样絮絮的,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真好,张松想,在暴雪来临之前,他们还有和解的机会,哪怕枝零叶落,树根还能牢牢地抓在地里,等着不远后的春天。

“回家吧。”张松扭头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突然咧开嘴,发现自己竟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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