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夙
一说到工业,我们脑海中往往会浮现起车间里的流水线,仿佛听到机器发出隆隆的轰鸣声。然而,“用机器造机器”只不过是两百多年来现代工业的特征罢了。在此之前,人类也一直有工业——工匠们使用简单的工具从事的手工业。
白柳,曾经就是一种工业植物。易腐的好材
白柳虽然可以长成较为高大的乔木,但与那些可以在森林中矗立百年、千年的大乔木树种不同,它们代表了乔木的另一种“品格”。生态学已经揭示,乔木树种的生长速率和寿命呈大致的反比关系——长得快的树种,木材一般都松软,非常容易腐烂,因此植株寿命不长;长得慢的树种,木材则往往比较坚实,不易腐朽,植株也比较长寿。和柳属很多喜生于水边的乔木树种一样。白柳是前一类速生、短命乔木的典型代表,植株寿命一般也就几十年,很少能超过百年。
与此同时,白柳又是一种非常容易无性繁殖的树种。中国的谚语“无心插柳柳成荫”虽然说的是它们的近亲柳,但用于白柳也完全准确。强大的繁殖力,使白柳成为一种易于栽培的树种。在国外,它们主要分布于欧洲与中亚地区,在这些地方都有大量栽培。在中国,虽然白柳只天然分布于新疆最北部的额尔齐斯河流域,但在西部一些省区也早已有很多栽培。
尽管白柳的木材质量不高,易于腐朽,但毕竟易于获取,量大,用来制作一些本来就没打算长时间使用的小器具还是合适的。
白柳木有一个延续至今的重要用途,就是制作板球棒。一方面,白柳木质地较轻;另一方面,又有较好的弹性和抗震性,可以吸收高速飞来的球的冲力,而不会出现凹痕或开裂。长期的传统,甚至使人们专门培育了一个用于制作板球棒的栽培品种——蓝色白柳。尽管喜欢打板球的人都掌握了一些保养球棒的知识,但每一根球棒一般也就用几年而已。嫩枝可编织
白柳的嫩枝具有柳属植物的另一个共性,就是柔软易曲,而坚韧不折。这使其非常适合用来制作编织器具。在英文中专门有个词“wicker”用来称编织器具,就来自古斯堪的纳维亚语的vikker(柳树)或vika(弯曲)。对于北欧、英国这样地理位置偏北的地区来说,白柳的确是最容易获得的编织材料,正如在亚洲的热带地区,棕榈藤是最容易利用的编织材料一样。
当然,19世纪以后,就和很多制造业的情况一样,人工合成的原材料取代了植物材料,柳条编的制造业也逐渐衰退,到20世纪更是成了一种需要保护和传承的手工业。
《韩非子》中记录了一个有趣的古史传说:上古的时候,人少而禽兽多,民众深受禽兽虫蛇之害;这时就有一个牛人出来,教大家用木头盖房,避开危险的野生动物,民众很高兴,就选他当领袖,称之为“有巢氏”。但也正如韩非所言,一个时代要有一个时代的创新;在今天这个工业技术日新月异的时代,我们可以继续把柳条编视为一种独具品位的日常用品,也可以欣赏其制造过程的环境友好性,但也要承认已经有了比柳条更好的制造器具的原料。神奇的树皮
不仅如此,白柳还曾经是一种重要的药用植物。西方人很早就发现,白柳的树皮制剂可以镇痛、退热,在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古罗马博物学家老普林尼和医学家盖伦的著作中都有相关记载。尽管很多西方传统草药的药效后来都禁不住基于概率论和数理统计的现代药效检验原则的检查,但白柳的确是少数几种疗效显著、毋庸置疑的草药之一。
也正因为如此,早在19世纪,欧洲的药学家就成功地从白柳树皮中提取出了其中镇痛退热的有效成分一水杨苷。它由一分子葡萄糖和一分子水杨酸组成,水解之后就可以放出游离的水杨酸,同樣具有镇痛退热的效果。而且可以用煤焦油之类原料进行大规模人工合成。然而。水杨酸对消化道的刺激太大,不适合口服,德国拜耳公司的化学家就对它的分子做了改造,接上一个乙酰基团,成为乙酰水杨酸。
拜耳公司为这个化合物另外起名为“阿司匹林”,世界药物史上最著名、最辉煌的药物名称之一就这样问世了。今天,虽然在镇痛和退热方面已经有了更好、副作用更小的新药,但阿司匹林却因为还具备其他多方面的药效,继续在全世界大规模生产和服用。亦可观赏
在最新的世界卫生组织基本药物标准清单的436种药物中,和植物有关的药物仅有62种,占全部药物的14.22%,也就是不到七分之一,而水杨酸(外用)和阿司匹林都在其中。回顾历史。这毫无疑问是白柳(以及柳属其他种)对现代医药的贡献。然而,现在也终归不是采百草充药物的时代了,而是化学制药、生物制药的时代,人类已经不需要再直接服用柳树皮了。
虽然今天白柳不再是重要的工业植物、药用植物,但是它们已经“升级”,成为生态保护植物、观赏植物。一些品种的枝条有鲜艳颜色,比如一个叫“布里茨”的品种的枝条就是亮红色的,在“无叶的冬季”可为萧瑟的环境增添令人振奋的亮色。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