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能赢,并非因为我有多么渴望胜利。而是因为——如果你好好利用白天,那么就不会在深夜中感受到痛苦。
辛晓阳,笔名辛北;三度入围全国新慨念作文大赛复赛,两度获得全国一等奖;高中时作为90后小作家代表录制湖南卫视《天天向上》文学少年专题。
人在失眠的时候,情绪是最脆弱、最敏感、最容易失控和崩溃的。而偏偏,我就有这么一个毛病,时常在别人鼾声四起的深夜,一个人盯着床上的木板,瞪大眼睛,痛苦又沉默地发呆。
上铺的室友两次爬下来去洗手间,我看着她惺忪的睡眼和睡得蓬松飞扬的头发,简直是说不出的羡慕。她压低慵懒而迷糊的声音,悻悻地安抚我说,睡吧,什么都不要想。我叹气,尽可能地抽空脑袋,偏偏这种时候,脑海中就像放电影一样,停都停不下来。
我开始怀念高中时无忧无虑的时光,结束了一天匆忙又繁琐的学业,迫不及待地钻进温暖的被窝,背点儿政治,看一会儿微博上的笑话,和隔壁班的好友互传几条好玩的短信,然后缩在慢慢热乎起来的棉被里,不经意间就飞速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清晨闹钟响。起身时觉得浑身都蓄满了力量。始知睡饱了是一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简直比上学路上碰到那个令人悸动的男孩还要开心。
但是现在,这样一种人世间最美好的感受之于我竞成了一种负担。我开始畏惧黑夜,畏惧孤独,畏惧墙上钟表滴滴答答的走动声。我变得敏感又多疑,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从浅眠中挣扎出来,瞬间清醒,然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天亮。
如果要我选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那一定是失眠,没有之一。
第一次整宿失眠是在某个初秋的周二,我和一群辩友在咖啡厅准备一场至关重要的辩论赛。为了保持清醒的状态,我点了一杯咖啡。浓浓的香味席卷味蕾的时候,我还未意识到,这便是我痛苦的开始。那晚我们备战到很晚,即使有咖啡提神,也依然疲惫不已。
刚步入寝室我便昏昏欲睡,心中脑中全是被窝里温暖的气息,仿佛回到了熟悉的高中时期,结束了一天紧锣密鼓的复习,被窝就是令人向往和眷恋的港湾。可是这晚,出乎意料地,我始终难以入睡,哪怕已经困倦得眼皮打架,脑海中依旧清醒地回放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点点滴滴。没过多久,我开始体虚,后背爬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滴。浑身冰冷不已。
那一夜我过得痛苦不堪,第一次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整夜失眠。
到后来,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我竟然也开始见怪不怪起来。夜深人静时。我时常想起逝去的许多回忆,甜蜜的,痛苦的,美好的,难堪的。那些回忆像怪兽一样蚕食着我的神经,让我在漫漫黑夜中孤枕难眠。随着失眠情况的加重,我开始变得焦虑和暴躁,即使难得正常地入睡一晚,也战战兢兢,很容易就陷入自己设下的情绪怪圈中。
那时我才觉得,面对失眠,我不能坐以待毙,我需要做些什么,我需要一场战争,我需要胜利。
我开始像高中时期一样每天疲累又认真地去生活,早晨闹钟一响,无论昨晚耗到几时才浅浅入眠,无论身体多么倦怠头脑多么昏沉,也一定要顶着黑眼圈爬起来,把脸浸在冰水里,强迫自己清醒。
冬日里天色尚早,室友们都在暖气的环绕中幸福地酣眠,我已经吃完早餐,搬着椅子坐在阳台上背单词。单词的音节从脑海中流淌而过,先前常伴于我的焦虑和疲惫也渐渐远行,我的身体终于真正地醒来了。精神抖擞地开始了崭新的一天。
曾经混混沌沌的时期,我歇下午觉,偶尔能睡上一整个下午。为了不因白天睡眠过多而失眠,我干脆告别了午睡,有时去图书馆读书,有时去午后声默的校园中散步。在这些慢而悠闲的时光中消磨着深深浅浅的睡意,也享受了一段从未奢想过的只属于自己的恣意时光。
我开始锻炼身体,一个常年八百米跑在及格线边缘徘徊的女孩子。开始向自己最恐惧的运动发起挑战。最初的时候,我傍晚出门跑步,还未跑过半个校园,便气喘吁吁,呼吸困难,双腿像捆了沙袋一样酸痛难行。或许是失眠的魔力太过强大,每当我腿如灌铅,急切地想要停下来时,就会想起夜晚盯着木板孤枕难眠的情景,于是便又充满了力量,支撑着我跑下去,跑得更远。
就这样,我几乎病态似的给自己设定着完整而严谨的生活节奏,何时吃饭,何时锻炼,几乎苛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一天中绝大多数的时间,我都泡在图書馆里读书学习。到期末的时候,我拿了最难的那门课的班级最高分,把3000个单词反反复复背了六遍,写完了人生中第一部完整的长篇小说,收到了梦寐以求的媒体实习offer。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发现自己竟然不再受失眠困扰。每到晚间的时候,我结束这紧锣密鼓的充实的一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钻入被窝,即使周遭还未完全安静下来,即使灯如白昼,也能飞快地入睡,再也不会念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再也不会身体盗汗焦虑不已彻夜难眠。
我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赢了和失眠的这场战争。曾经我以为是因为对手太过强大,强大到让我不得不努力去战胜和超越,后来我却透过自己的这场战役,想到了更多的东西。之所以能赢,并非因为我有多么渴望胜利,而是因为——如果你好好利用白天,那么就不会在深夜中感受到痛苦。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