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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成为现在的我

终于成为现在的我

王书娅

人生总归不如游戏,既不能存档,也不能重来。而既然每一个终点都是起点,每一次得到都是失去,每一种选择都是放弃,那倒不如竹杖芒鞋,迈步从头越……

我的坏心情从高考结束,一直持续到六月底。

那年,考前老师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告诉我们不会考的题型,最终以一道十二分的大题的形式,笑话一样出现在了高考试卷上。

我考完数学走出考场,就见到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抹眼泪。瘦瘦小小的姑娘在这种时候让人格外想要上前安慰,只是心思一转又实在词穷得无从说起,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只得绕开她,权作没有看到。

高考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需要静—静。

何况比起她,我觉得自己要糟糕得多。

在一所一本率能达百分之九十的高中里待了三年,成绩从始至终都不上不下,临了在数学上出这么个岔子,由不得我不慌。

只是时间过渡到高考全部结束,高考就成了答卷上交后再无回旋的板上钉钉,而比起大多数人那时就开始放松的态度,我反倒形如一只特立独行的热锅蚂蚁,焦虑比起高考前有过之而不及。

我在等自主招生的结果。

那一阵子昆明的天气好得过分,姜歌频繁地给我发消息,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如果连你都过不了面试的话,我大概没学上了。”

我当然知道他只是在安慰我。

就像那年的六月初,在长沙一样。

我和姜歌的相识,源于一场作文比赛。 冬季的上海又潮又冷,却丝毫不影响年轻人逃离家长掌控之后狂欢的热情。只是这样的场合于不善交际的我而言,两百来位选手的脸都是匆匆晃过,我自然也就没能记住姜歌的脸。然而就凭着这么句“对不上脸”的叹息,他奇迹一般地在几个月后,又回到了我眼前。

我和他用同样的奖项,报了同一所大学的自主招生,耍一起参加同样的复试。

六月上旬的长沙,空气里浮动着夏日不讨喜的闷热。

他背着个黑色的单肩包,立在公车站的站台上,咧嘴朝我笑,背后一片蓊郁的绿色在夏日里摇晃着。他说:“这回能记住我的脸了吧?”

阳光,树影,车站,少年……空气里散开的气息充满生机。

只是我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主招生上,又大概是患得患失惯了,站在中南大学的礼堂前,因为学姐们随口的一句“人好多,他们之中肯定不少人能成为我们的学弟学妹”,就战战兢兢地紧张了半天。

姜歌却从始至终眼底含笑,似乎是见我紧张得过了头,便指着我的档案,故作惊奇地调高声音说:“天呐,王老师,怎么是你?你怎么也来参加中南大学的自主招生了?”

这过于高调的声音吸引了周遭一圈拿着资料待审核的家长,明明眼神没往这儿看,耳朵却都纷纷竖了起来。

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姜歌在玩哪出,就见他立马一脸正气地道:“怎么?是复旦大学和北京大学开出的条件不够诱人吗?”他微微一顿,“哎,不过也没关系的,王老师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第四本书也马上就要上市了吧?版税是多少?方便告诉我吗?”

这话说完,周围家长们的眼神都变得十分微妙。

我好气又好笑:“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他却没有搭腔,见我不再紧张,笑一笑便迅速结束了上一个话题:“从确认材料到正式面试还有好一阵子呢,不去逛逛中南大学吗?”

我深吸一口气,摇头:“不去。”

在我的逻辑里,倘若考上,以后有的是时间逛学校,倘若失败,看多少遍也终归留不下来。仿佛在这件事情上,我早早就存好了奇怪的执念,一边自我否定,又一边满怀希望。

姜歌徐徐笑道:“也好,你还要在这儿待四年,现在看得太多了,以后会腻的。”

那时面试成绩与高考分数都还是未知数,事情尘埃落定之前,说什么都为时过早。因而我表现得不置可否:“听说这个学校的王牌专业是有色金属冶炼,如果以后成了校友,你能给我做把方天戟吗?吕布同款那种。”

姜歌知道我是在故意引开话题,便也配合地将嘴角一勾:“行啊,给你做两把,帮你斩妖除魔。”

目光跃过他的额角,我能看见飘浮在空气中细细小小的光点,顺着图书馆的墙壁,一路向夏日深处蔓延开去,晕出一片蓬勃的生命力。

只是那时候我们都没料到,最后出了问题的,是高考分数。

高考出分的前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一片混沌里提灯行走,四周浓雾弥漫,周遭再无旁人,万籁俱寂仿若天地初开,只我一人,踟蹰着找不到方向。

就像有什么预兆一样,我向来相信人的直觉,这次也不例外。因而对于最后的成绩,反而接受得十分平静。

姜歌在电话那头苦笑:“这样的话,那……那……”

他“那”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开始长时间地坐在窗台上发呆。

昆明的夏天天气颇好,晨有日出,午后观云,日头渐西尚余暮色可寻,入夜之后夜幕中星子繁集,高楼便如蛰伏的巨兽,陷在川流不息的灯火里。

我就这么放空眼神地去看,一动不动便能坐上一整天。

那阵子最担心我的人是父亲,他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却不在我面前提高考,叹息也要背过身去,从不让我听见。

可事实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止步不前而发生改变,我自己的结果,也迟早应该亲自去面对。于是他终于在一个黄昏忍不住朝我发问:“我知道你为自主招生和高考都付出了很多精力,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会因为这样的结果,而对过程感到后悔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事实上在这两件事情里,旁人窥见的都是皮毛,父亲知道的兴许多些,可大家的高考奋战过程说到底都艰辛得大同小异,因此对我而言最不能接受的是,我绞尽脑汁挑灯夜战地准备“新概念”参赛稿,用厚厚的一叠稿件赴沪换回奖杯,最后在高考这件事上,得到的便宜卻也并不比别人多。endprint

就像小时候在沙滩上混着海水捏沙子堆起来的城堡,一个浪扑过来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到头来只有堆城堡的人知道,此处宇宙有过坍塌。

因此如果能够重来,我情愿从没参加过自主招生,没有那些一付出就收不回来的金钱和精力,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大的心理落差。

父亲显然猜到了我心中所想,笑得很有些无奈:“可是你得知道,并不是所有努力,都一定会有结果的啊。”

我当然不明白。我只觉得无力,且茫然。

我想起在中南大学确认材料的时候,姜歌笑吟吟地指着我的材料打趣:“你看,别人的审核资格栏都只有一两行,就你一个人占了六行。不如把奖状拿出来铺地吧!”

那时候与我同路的,那些在候考时跟我坐在一间休息室里的人,现在又在做什么?他们是不是都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开启大学的新生活了呢?

独自发了一星期的呆,我恢复了自己所有的通信工具。重启手机的一个瞬间,询问高考结果的讯息就不请自来。

绝大多数情况下,听不见对方说话时咬字的语气,我们都是很难通过简单的一般疑问句去揣度他人说话时的目的与意图的。所以那时处在那样的境地里,刺猬一样将别人的好意也一并认作嘲笑的我,情绪轻而易举被引燃,毫无预兆地崩溃了。

坐在地板上,我一本一本地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高中课本撕成碎片,好像通过这些逐渐堆积起来的碎屑,就能发泄掉连日来不振的情绪和体内流窜的负能量。

父亲深夜听见屋内的动静,过来敲门。我自诩一直都不是喜欢用眼泪缓解问题的人,在听见他问我睡了没有的声音,却没来由地想哭,眼泪不受控制地向下掉。

大家的生活明明都好好的,为什么会被我搞得一团糟?

偏偏姜歌还嫌不够混乱,电话像算准了时机一般踩着点打过来。我想也不想按了红键,他却意外执着,挂几次就打几次。

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太久没哭过,才会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接通了电话,我也并不开口。他像是自顾自地说了什么,见我不搭话,便也沉默了。

那晚我彻底失去了時间概念,一边哭一边撕课本,一科没落,碎纸片在地板上堆成了山。直到我撕累了也哭够了,瘫倒到床上,才发现手机竟然一直没有挂断。

我哑着嗓子问他:“你到底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沉默一阵,我听见他说:“你听着,以后不管怎么样,不管在哪里,所有事情都会变好的。你还这样年轻,你有时间去尝试,你有时间去失败,你没什么输不起。”

深夜里,我听见少年的叹息,隔着遥远的山海,带着奇异的治愈人心的力量。

他说:“你不要怕!”

心照不宣地,我和姜歌都没有再提那天深夜的电话和那个充满人为痕迹的巧合。

父亲也好,姜歌也罢,为了谁都一样,我再也不要继续消沉下去了。

再收到姜歌的消息,已经是夏末。

录取通知书快马加鞭赶到了每个人手上,他被上海一所大学录取,月余之后赴沪报到。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疑惑:“那时候一起去长沙参加‘自招,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结果?”

姜歌哭笑不得“谁不在意了?我也很在意啊。”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我觉得,我跟你不一样。我没什么名校情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争取了还拿不到的东西,就不能再怪我不努力。”

我微微愣了愣,听他又道:“这样的话,能说服你吗?”

我被“鸡汤”吓怕了,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能。”

姜歌嘴角一咧:“你不服也没办法,我斗不过招考办,这回又没招儿帮你报仇。不过……”他伸出手,笑着在电脑屏幕前虚虚一画,指尖便在视频之中破开一道虚光,“欠你的方天戟以后再给,眼下先给你画一把,凑合着用一阵子呗。”

电脑那一头,少年眼底积蓄满澄澈的阳光,像百木抽芽,万物朝阳。年轻的力量里带着无垠的生机,势不可挡,好像再怎么晦暗的阴霾也都能云开雾散,拨云便可见日,绝处必能逢生。

仔细剖开,一寸寸都是他明快的笑意——

“女侠,人生还好长好长,拿着它,去斩妖除魔吧。”

后来我回顾自己的2016年,语气也变成了大人们故作深沉的“那一年”。

那一年,江河没有倒流,股市没有崩盘,世界没有行至末日,大魔王也没有发动大战摧毁宇宙。那一年一切如常,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份,与父母关系和睦,同朋友相处融洽,毕业后跟老师们的联系不减反增……

只是年底多出来的那一天,我留给了自己。

大人们总喜欢用过来人的口气语意欣慰地说出“看吧,过来了就好了呀,高考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话,仿佛那时是当局者迷,高考一完就能即刻跳到局外,顿悟般突然就有了旁观者的清明。

但时隔一年我再回望,依然觉得自己仍在局中,并且可能永远都走不出去。因为在我看来,高考从来都不是个跨过去就能飞升的坎,而是一段走过之后就再也无可回头的路。

路既未尽,人又如何出局?

无论我们以后再提起“自招”还是高考,眼前浮现的都不会只有试卷与分数。更多的时候,青春值得怀念的都是那段时光,是住在时光里或无助或小心翼翼或无所不能的自己,和那时候路上并肩同行的伙伴。

高考当然不美好,可高考能让除了“高考”之外的事,都变得美好起来。

就像我高三那年熬夜趴在台灯下认认真真地写“新概念”的稿件,就像我十八岁那年赶时间提着巨大的行李箱在机场奔跑,就像姜歌那张在一片夏日蓊郁绿意之中撞入我眼中的笑脸……

总是要感谢所遇到的,才让我得以成为现在的“我”。总是要经此一别,才能把彼此都活进骨血。

人生总归不如游戏,既不能存档,也不能重来。而既然每一个终点都是起点,每一次得到都是失去,每一种选择都是放弃,那倒不如竹杖芒鞋,迈步从头越,如此今后……

今后便万紫千红,总是春。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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