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兴炜
自幼,我就生活在陕西省安康市白河县麻虎镇南沟村,是正儿八经大山里的孩子。家还是1986年祖父分家时盖的。用黄土构筑的墙,房顶也是薄石板制成的,如果长时间不维修,外面下大雨时,家里就会“下小雨”。我家建在两山的交界之处,三面环山,门前是一片竹林,家边还有樱桃树、梨树、柿子树、苹果树和0.6亩左右的庄稼地,不过现在爷爷奶奶下不了地,土地已经荒废了。
过往寒假在家的时候,无论清晨多冷,只要天微亮,我就会立马起床。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很怕冷,所以起床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劈柴升起炉子里的火,顺便烧点儿热水洗脸用。待身体烤热乎之后,就收拾收拾开始做早饭,做的最多的就是面条,中午没啥事我就会擀面、包饺子。
2月24日北京交通大学云开学之后,除了周五,每天早上8:00-9:50我都有课,所以吃完早饭、喂完鸡之后,我就要准备去“老地方”找信号等待上课。
以前我们家附近是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的,直到我当兵的第一年(2016 年 9 月我申请当兵入伍,2018 年 9 月退伍返校),我家隔壁的山头上装了一个移动信号塔,移动的手机号在我家会有信号,但电信、联通号码是一点儿信号都没有。
遗憾的是,我上大学在校用的是3年200元而且流量还挺多的的联通卡,我本以为过完年就回学校不会影响什么,可是因为疫情暂时不能回校,也没法去镇上或者县城办理新的卡号。爷爷奶奶倒是有移动卡,但是他们没有流量,买流量对我来说太昂贵了。
说起那个有移动信号的“老地方”,是在离我家大概50米左右的小山上。小山是一块平地,左侧有一片竹林,前方10米就是悬崖,不过对面山上的风景很是不错,一年四季都很漂亮,阳光从上午可以一直照到太阳落山。
上小学的时候,我经常去那里放牛。有一次邻居打工的叔叔回家带了一部手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手机,可是没有信号。我说了好多好话才能借过来玩儿推箱子游戏。
就是在那个老地方,我无意间发现手机左上角居然有后来才知道叫信号的东西。从此,“老地方”就成了我们那里唯一一个有微弱信号的所在。后来,每次有人用手机的时候都会去那里找信号,我记得邻居爱玩儿消消乐,可是需要信号才能领取能量值,所以他只能去那个地方找信号,领取之后再回来继续玩。
所以,现在每天上网课前,我只能拿着手机再去那地方找信号。經常,虽然有微弱的信号,可是消息栏窗口一直在转圈圈,转了好久还是出现红色的叹号。老师那头的消息也是迟迟不来。将手机举高,心里再着急,可是信号标志总是只有一格。“嗯,再走几步、再举高点说不定信号就能更好点”。我一直盯着信号区站了好久,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再上高点儿,地方高而且前面没有遮挡物,说不定就会有信号。”每走一步,我都会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站好久,胳膊很酸。
哎呀!有了!别动!屏住呼吸!每次一有信号出现,我都不敢再大声呼吸,生怕抖动导致信号不好。待信号稳定以后,我会找一根树枝沿着手机所在的位置做竖直垂线,两只脚使劲地在土地上砸两个脚印。慢慢地,慢慢地将手机高度下移。弱了!高点!再往下……如此反复,把桌子垫高放在信号正好那个位置。逐渐的,消息窗来消息了!最终,在原来地方偏左10米的位置找到了有信号的老地方。
上课前,我的准备工作还包括:将课本放在还是初一那年买的小桌子上,把提前充满电的电脑连接上热点。
在山上上网课的时候,我总要把电脑屏幕调到最亮、用书本遮挡住屏幕四周,才能看清老师讲课的课件,遇到看不清的图案,就急急忙忙用袖口把电脑屏幕的尘土擦了又擦。
大三下的课程都很重要,所以每门课程都需要聚精会神地听讲,我不敢有丝毫的马虎。累了就会看看眼前大山的风景,说是风景,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只剩下发黄的叶子和凋零的树木,还有就是远处山头的移动塔和山上空荡荡的房屋。课间休息时,除了吹自制的竹笛和邻居送的唢呐,我还可以对着大山怎么大喊大叫都可以,因为面前除了山还是山。
现在早上在山中上课不算很冷,不过风比较大,身边草丛和树林的小蚊虫(特别小的那种,方言叫mo(三声)子)会不断地飞到屏幕前,飞到我的身上、脸上,着急的时候我就狠狠给自己一个巴掌用来“驱虫”。经常上完课我才发现自己脸上身上红一块肿一块。
如果因为信号差错过了上课的点名,事后我会特意跟老师解释清楚,还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他们,我的作业只能到山上有信号时才能交。最难的就是下雨天,那只能等天晴再看录播了。阴雨天时,我会在厨房的炉子旁学习,那样写字才不会冻手,如果当天有作业只能做好之后等天晴时再去交。
我见大山多妩媚,想必,他见我亦然应如是吧?
每周四上午,我有《操作系统》和《编译原理》,下午是连着两节的《计算机思维综合训练》课程,那一天我会从上午8点一直在山上坐到下午6点10分。这一天,我见大山多妩媚,想必,他见我亦然应如是吧?
开心的是,我放假带了充电宝回家!如果下午还有课,就中午回家把电充满;如果晚上有事儿需要用到手机信号,爷爷奶奶就会拿着电灯和火盆到山上陪我,怕打扰到我,他俩一般都是静静地坐着,爷爷不爱说话,就不时收拾烧断掉在火盆外面的柴火,奶奶则在一旁准备要烧的柴火,有时他俩还会小声的唠唠明天要驮哪儿的柴,要给哪块地松土或者是今晚我做的那盘菜味道还不够之类。有一次爷爷说家里木头做的洗脚盆是他婆婆的婆婆用的,我插了一句:“那岂不是两三百年了?”爷爷说:“是的。”奶奶质疑:“哪有那么多?”然后他俩就开始算爷爷今年68岁,爷爷的婆婆多少岁,爷爷的婆婆的婆婆多少岁,想弄清楚那个洗脚盆到底多大了……
这,就是我的山中课堂,头顶苍穹的山顶课堂。
如果可以,希望早点儿去县城办张移动卡,更希望能早点儿回学校。
责任编辑: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