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莹
1839年,化学家罗伯特·科尼利厄斯(Robert Cornelius)在北美使用银版照相法,拍摄了史上第一张自拍照,那时的罗伯特设计的自拍摄像设备十分巨大,他无法拿在手里,更不用提摆出仰望天空45°角的忧郁微笑。
他只能设置好相机后飞快跑回座位,即使想着“这张要不好看,我再拍一张”,当时的摄影技术也不能让他立刻看到拍摄效果,冲洗照片的时间还十分漫长。此后的100多年时间里,自拍一直以少数艺术家进行自我表达的方式存在。
无论是罗伯特还是其他艺术家都无法想到,在移动互联网时代,自拍会从艺术家的创作变成个体表达。
在以往的大众媒体中,普通公众很少有机会成为报道对象,即使身处媒体报道的各种活动里,也多以人肉背景的形式存在。
新媒体给了每个人自表演的舞台,自拍成为其中最为简单、直接的表演方式之一,无须借助一丝外力,没有任何门槛设置,随时随地就能实现上传展示。这些类似于表演的手段,增强了人们“媒介化”的生存:通过精心安排的平面内容“告知”大家,我在场,我活跃在现实中——我拍故我在。
但是“我拍”真的就是“我在”吗?身体在场的背后是否还暗含其他内容?
我从120斤瘦到90斤,每天自拍打卡运动照片,这种挑战自我的记录,不仅展示了我的变化过程,更展现了能力与毅力。我在一个规格很高的活动场合自拍,看照片表明我有进入这个场合的资本,发到社交媒体,无形地展示我作为亲历者的骄傲。
我与喜爱的明星、学术老师自拍,到不同的旅游景点自拍,可能并不在社交网站上配什么文字,但一张图片就“诉说”着我的经济实力与可以炫耀的资本,让大家知道我的生活品质。
這种自拍看似强调了“我的在场”,却将注意力从真实的现场转移开:我只注意手机屏幕里的构图,削弱了对现场的沉浸感受。人们享受青年乐队带来的音乐盛事,除了乐队主题的综艺节目外,草莓、麦田等音乐节给予青年参与现场的机会,但是很多人去到现场,在狂热的欢呼声中,没有热情参与,反而拿起手机不停拍照、录像,他们更加注重镜头是否晃动,人物与场景是否好看。相比周围人的投入,他们虽在现场,但始终游离其外。
我呈现自己在场,只是为了在社交平台上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在这真实的现场中,没有真正去体验和参与,而是一种“缺席”的状态。有很多“网红”咖啡店、餐厅,游客络绎不绝来找角度取景拍照,但是并没有品尝咖啡和食物,人在照片里呈现一种“在场”的状态,但在主要功能上是“缺席”的。同样,在外出游玩,饱览山川湖河、古迹名胜的可能更是手中的镜头。
更甚的是,我呈现的可能是虚假的。
以前,我们形容一个人长得美,会说她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现在称赞一个人美,我们会调侃,你长得挺省APP。
修图软件已成为许多人从自拍到发自拍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他们用修图软件构建出个人想要的别人眼中的自己。至于自己是否长这样,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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