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磊
再次回到母校讲课,好朋友问我:这次讲什么?我说:讲中年危机。她笑出声来说:你这个老女人,跟一群大学生讲中年危机?我说:对啊,艺术类专业女孩子居多,这个话题太适合她们了,我担保以后的日子里,她们会越来越感谢我。
相信每个年轻姑娘的心底都藏着一個完美的浪漫主义爱情梦,喜欢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娇玫万朵,独摘一枝怜”的诗句,喜欢听“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故事,花痴般地沉醉在《何以笙箫默》、《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泡沫剧里。
而这些泡沫轻易折损不了男人,它只负责让女人变得脆弱又充满遐想。
年轻的时候,你漂亮,有朝气,会有很多男人围着你,你得到的难免过于容易,也难免过于乐观。
可据说在老男人眼中无所谓美丑,只要年轻他们就都觉得漂亮,他们只是想跟一个年轻的肉体在一起,好显得自己没那么老而已,所以这些乐观只是早晚要幻灭的海市蜃楼。另外一波一波更年轻的肉体陆续上市,你迟早是明日黄花,随着年龄增长迅速掉价。
中国女性最大的悲哀是:二十岁爱情至上,三十岁家庭至上,四十岁寻找人生坐标。
当你看到每个凌冽的寒冬,同龄人像狗一样奔波在拥挤的通勤路上时,你不禁沾沾自喜,在被窝里对着墙上那个并不英俊的男人的照片感叹:有你真好。
当你看到那些湿漉漉的雨夜,昔日的同学像落汤鸡一样没处躲没处藏地狂刷打车软件,你不禁暗自窃喜,在美容院对着手机里那个隔几天才能见得到的男人的信息发呆:谢谢你的爱。
然而,过了三十岁,你渐渐缓过神来:除了这个男人,你失去了全世界。
这个世界给我们每个人最公平又最奢侈的资格就是选择权。我们可以选择贫穷,也可以选择富有,可以选择丰富,也可以选择匮乏……无论如何,那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可我们为什么要把这可贵的东西交到一个曾经陌生的男人手里?让他替你行使人生的选择权,你明明就可以是自己的国王。
有人说,真不喜欢我们所处的这个年代,这不是最坏的年代,却绝对是一个最疲惫的年代。
刚刚看过冯小刚导演的《芳华》,那是一个跟现在不同的年代,那是一个有着最大耐心的年代,那是一个暖壶坏了都会修修再用的年代。
现在的我们,打个电话外卖送到家,送晚了就得投诉;女朋友没处几天开房了,你不同意还有备胎;我们再也不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们喜欢新的。
可我们吃遍了山珍海味,穿够了貂绒皮草,却总是觉得:小时候的红薯特别甜,小时候的人特别亲……因为那时候要很久才能见一面,很久才能打个电话,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写一封很久才能寄到的信,我们的思念都是长长的。我们的满足感被延迟了,然而我们并没有因此而淡忘,反而在得到的时候更加幸福。
某天,绿色出行,在公交车上看到两对老夫妻。
一对衣着家常,老头站在下车口招呼老太太:你还不过来,马上到站了。言语中透露出不耐烦,眼睛却一直盯着老太太,仿佛真的怕车一到站,她来不及起身,会把她遗留在车上带走。
还有一对衣着考究,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老太太眼角眉梢都带着优雅的气场。老头拥着她,唯恐拥挤的人群磕碰着她。
下了车,前一对抱怨着一前一后走了,后一对手牵着手,边走边在耳边低语。
公交车开走了,我扭头一直目送他们走远,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爱情原本该有的样子。
还记得那段著名的婚礼誓言吗?“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远。”
其实爱情本身无关外貌、金钱甚至健康,相信爱情,渴望爱与被爱是我们的本能,追逐利益,享受物质是我们的欲望。本能不受控制,欲望需要靠信仰约束。
相爱是一阵子,相守是一辈子。一辈子很长,没有真心相爱很难相守;一辈子很短,肉体没有了不是消亡,世上不再有人牵挂你,才会灰飞烟灭。endprint